人生就是這樣。當運氣不順的時候,就算不主動去招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
林玫君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她的天啊!她跟趙文韜怎麼也想不到,半夜的不速之客居然是──趙洗硯傍晚說要去機場接的人!她的天天天天天啊!
沒有在機場兌換當地的錢幣,就給人搭機場公交車到城裏的車站,被司機發現趕下了車,這一大一小就拿著一張英文地址,從晚上七點多一直找到半夜一點多!她快昏倒了,他們被趕下車的地方,離這邊才十幾鍾路程而已啊!看著眼前燙著大波浪卷的東方女生,越聽她說話,林玫君就越覺得,老天是公平的。趙洗硯的Sandy……跟趙洗硯似乎非常地……互補……
“誰讓你們上來的?”趙文韜忽地打斷從進門到現在就在訴苦個沒完的人。
“樓下的警衛呀!他本來是要趕我走的,不過──”Sandy笑咪咪地把一旁的小男孩往前一堆,拉住他耳朵強迫他抬頭。“我機靈地把練筆推出來給他看,說我們是你住在國外的親人,他就放我們上來了。”她捏了捏小男孩的耳朵,說得十分得意。
“……”看著小男孩與二哥十分相似的稚嫩臉蛋,趙文韜頓覺烏雲罩頂。如果他沒記錯,這個月值夜的警衛是最八卦的鍾伯……
“Sandy哪有推我給他看?是我機靈,自己說來找爸爸的。”小男孩皺起秀氣的眉,“而且沒換錢幣也是Sandy的錯,我第一次出美國,沒有經驗是正常的,Sandy是大人,怎麼可以推卸責任給小孩?再說我頂多會聽跟說,又看不懂中文字,都是Sandy在帶路的,迷路怎麼可以也怪我?我沒怪Sandy就不錯了。”小小的眉頭超齡地皺出不悅的架勢。
“你給我像一點八歲的模樣!”Sandy擰起小男孩的耳朵用力一轉,“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小男孩那個表情……該不會是趙家的家傳表情吧?皺眉人人會,但能神準傳達出強烈的氣勢與壓迫的可不多見……林玫君吞吞口水。趙練筆?!!她幾乎可以想見趙家其他人的名字:趙磨墨、趙描畫、趙卷書……噗!
“你在那邊偷笑什麼?!”趙文韜睨了她一眼。
“沒有啦,喂,你覺不覺得Sandy……好像很迷糊耶……”她看著那對母子小小聲地,偷拉了拉趙文韜。
“……你好意思說人家?!”拜托!
半小時後,他們終於安頓好了那一大一小,疲憊地躺回床上。
原來一切都是烏龍中的烏龍!還好那對母子有找到他們……氣候關係,他們原本的航班換了轉機地,抵達時間延後了,Sandy索性換了班次,臨時改搭別的航班卻聯絡不上趙洗硯,而她的手機好死不死又掉在機場……總之,現在的情形是,趙洗硯空等了一晚接不到人,繞去Sandy南部的老家看了,最快明天中午之後才趕得來。他們被迫暫時收留Sandy跟趙練筆。
“唉……”她歎了一口大氣。
“怎麼?”趙文韜把她拉過來,順到拉來薄被蓋住兩人,“明天中午二哥就到了,我叮囑過他馬上把人接走,越快越好。”最近的日子已經很紛亂了,他實在不希望多加變數進來。
連Sandy跟練筆都飛來了,看來趙洗硯打算在這裏待上一陣子,至少,待到確認他生活恢複常軌、一切安然無事了才會離開。這般的兄長啊……
他其實不樂見趙洗硯這麼做,這麼久了,他的家人對他始終有一分愧疚在,認為他的自卑是他們造成的,隻要他有什麼需要,他們再有困難都會盡力幫助他,這是他所不願見到的。
有一群出色的家人不是他能選擇的,他雖自卑,卻也能逐漸釋懷,是他們讓他看見了另一個頂端的世界,有不一樣的生活經驗。同樣地,有個平凡的麼弟也不是他們能選擇的,天賦資質比他優秀更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卻始終覺得虧欠了他。
這才是他不願回美國、不願主動聯絡他們的原因。這麼多年了,大家早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他不願家人再顧忌著他,因他而犧牲掉什麼,一如現在的趙洗硯。他早已學會調適心情,學會不去介意與計較,他們既然都栽入腦神經醫學的研究領域,就該知道大腦額葉存在的解釋者會自動合理化所見所聞的現象,以使人能調整自我去適應環境。隻要活著,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