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腳步聲響起,戈淵漸漸從黑暗之中走出來,麵具下露出消瘦的下巴,蒼白的嘴唇,她抬起手,動作輕輕的,然後打開牢房的鎖,走到那人的床頭。
“禮節就免了。”軒轅昱川背對著她,輕輕擺手,阻止了戈淵的下跪。
隨意起身,一頭墨發披肩,長及腰際,他的一舉一動都有種淡然隨和之感,又偏偏吸引著人移不開眼睛。肮髒的地牢,惡劣的環境,他的光芒不曾磨滅一分,反而更加清晰。
戈淵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垂下眼瞼。
“去陀螺山吧,一切照舊。”他並沒有轉身,而是看著狹小門窗外的明月,“太子的舉動,倒是正中我下懷,隻是不知道皇上那邊又有何出其不意的高招……”
戈淵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抬頭,正好看見他輕輕側頭,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染纖塵的笑。
“阿淵,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你辦事稱了我的心意,我倒是有辦法讓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繼續留在……他身邊嗎?戈淵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
軒轅昱川俯身,輕柔地將她耳邊的發理順,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眉宇間盡是笑意,“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太子在意你,該利用時絕對不能遲疑。”
定不辱命。戈淵跪下領命,瘦弱的身子透著不屈。
伸手將她扶起來,雖然隻是象征性地扶一下,也讓戈淵有些受寵若驚。
“你在我麵前好像總是誠惶誠恐的。”軒轅昱川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頂,重複曾經做過無數次的動作,“我明明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就像一隻野獸一樣,你看,這是你給我咬的牙印……”
異樣的感覺又從戈淵心裏升起,怎麼也壓不下去,她看著那塊淺淺的痕跡,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下,又遲疑了。
軒轅昱川隨意攏了攏衣袖,正巧將痕跡遮住,他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就躺在了草堆鋪的木床上,錦衣鋪灑在上麵,顯得格格不入。
戈淵皺眉,想著這樣風華絕代的人物,是怎麼也不適合呆在這裏的,心裏便有些難受。
“把麵具摘了吧,我有些不適應。”
戈淵聽話地去摘,卻有一隻手先於她的動作,扣向她的臉,視線被大掌遮住了光線,隻是相當短暫的黑暗,卻讓戈淵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臉上熱得發燙。
麵具摘下,戈淵猝不及防就看見一臉笑意的軒轅昱川,溫和如初,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幹淨得透徹。她想,她肯定是中了他的魔障,才會目不轉睛地一直盯著他看。
“曾經你也是這樣一直盯著我看,不過……”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笑著搖搖頭,視線就落在了麵具上。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教戈淵寫字作畫的手,描摩著麵具上詭異的條紋,就像撫摸著自己的愛人一樣輕柔。
戈淵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的溫柔給融化了,卻又在下一秒被他的話摔得粉碎。
“蘭兒的病複發過嗎?”
戈淵僵住了身體,搖搖頭。
“嗯。”他點點頭,“那我也就放心了,這些年來,我最擔心的一直都是她,希望你能替我好好保護她,不容一點差錯……”
心裏疼得滴血,卻不能透露出自己的情緒半分,不然王爺若是知道自己對蘭兒存在殺意,就不會再放心自己了吧?還真是諷刺,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說不在意定是假的,隻是這些年她始終沒有想明白,隻是一個出身,她就活該低賤到塵土裏嗎?
他要用她之時,就溫聲細語,百般柔腸,厭惡她時,就冷眼相對,視她為肮髒,倘若真的在心裏對她百般不屑,又為何能以一副不染纖塵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是天生就該被人作賤的嗎?所以不值得任何人對她關心?
“阿淵?”軒轅昱川微微起身,依舊帶著笑意的眼睛裏卻多了一分審視,“我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你的心思了……”
戈淵知道,這對王爺來說是大忌,免不了一分惶恐,就跪了下去。
“你別怕,我隻是隨便說說,畢竟阿淵也長大了,是我疏忽了……”他去扶她的手,有些冰涼,明明是笑著的,卻莫名讓人膽寒,“就像這次陀螺山之行,我實在沒想到阿淵會出手救下張元。”
麵對他的話,戈淵連頭皮都在發麻,她確實是利用了王爺的勢力,去教張元如何脫罪,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自作主張,無論怎樣的解釋都不可能讓王爺滿意。
“阿淵和我想的一樣聰明,隻是沒想到你這次幫的人隻是我不要的棄子……”他笑著挑起她的下巴,與她直視,“我早就說過了,張元這人不成氣候,你卻還是救了他,一個毫無用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