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壇子的酒也沒有多久就喝盡了,張來隱隱覺得今天的王爺有些不大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往日王爺喝酒總是七分醉意,三分醒,今天的這種喝法卻像是刻意要把自己灌醉一樣,這樣的放縱對一向淡然隨風的王爺來說,實在是第一次。
孤毅像一尊石像一樣站著,一動不動,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的氣息,凜冽的目光讓周圍的人都不敢把視線投過來。
軒轅昱川確實是有些醉了,看人都是花的,他搖搖晃晃著站起來,張來伸手扶住他,害怕他摔倒了,他卻推開張來的手,指著被眾人包圍的薛孟海,忽然道:“他是誰?”
張來小聲道:“他是薛孟海薛大首領啊,王爺你喝多了,讓奴才扶你回去吧。”
軒轅昱川用力搖頭,指著薛孟海認真道:“他不是,他是新郎。”
張來有些摸不準王爺是什麼意思,也就沒搭話,軒轅昱川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我沒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張來沒動了,孤毅連忙跟了上去。
“你站住。”軒轅昱川轉身指著他,“你別跟過來。”
孤毅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張來沒轍了,隻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王爺離開。
軒轅昱川今日有七分醉意,三分醒,他雖然看人是花的,意識卻是清醒的,他知道今天是薛孟海大喜的日子,是戈淵和他大喜的日子,卻和他無關。
從什麼時候開始,戈淵的事情就和他無關了呢?或許是他決定犧牲她的時候,或許是他殺她的時候,又或是她背叛他、傷他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戈淵會離開自己,不是以死亡的方式,而是活生生地離開,在他的潛意識裏,戈淵是要陪他一輩子的,就算她死了,她的心也是在他這裏的。
冷風拂麵,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腦袋還是依舊的昏,他靠著一顆樹坐了下來,把兩腿伸得直直的,抬頭望天。冬季的天空是沒有月亮的,也沒有星星,每天都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在這樣的夜晚是最容易感覺到孤寂的,仿佛這偌大的天地之間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一般,連蟲鳴聲都不曾有。
軒轅昱川也是會感覺到孤寂的,他孤寂了太久了,久到習以為常,他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也是沒問題了,可是這樣的認知不知不覺就改變了。當戈淵背叛他的那一刻,才真正感覺到了孤單,以前的孤寂是建立在戈淵會一輩子陪著他的基礎上,而如今,連一直站在他身後的人都想要走了,他又該怎麼辦呢?
忍不住憤怒的情況下,他以往對她的占有欲突然爆發了出來,他骨子裏是高傲的,不屑已經背叛過的戈淵再回到自己的身邊,所以殺了她,可是她非但沒有死,還活得好好的,比在他身邊的時候還要活得好。他又該怎麼做呢?
殺不了,又不願接受她,更不能放任她離開,他就用了一種幾近殘忍冷酷的辦法,來對待一個為他奮力殺敵、忠誠七年的人,毀她的武功,她的高傲卻並沒有隨之而毀,將她嫁人,她卻將他奉為高堂。這樣的戈淵太陌生了,讓他越發的把握不住,他不知道一直很溫順的戈淵,忽然反咬他一口會怎麼樣?想必是有趣極了,可是他又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她真的安安心心做一個普通的女人,想要重新生活……
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哪怕將她傷得遍體鱗傷,她也是他的,也必需呆在他的身邊!救她命的是他,那麼她的命就該是他的,要死,也隻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可是今天是怎麼了?那最後一個眼神是怎麼回事?
軒轅昱川心裏一陣燥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煩躁地扯開衣襟,讓風灌進來,稍稍降低身上的熱度,可是沒有用,冷靜之後,他腦子裏想的都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卻不是蘭兒。
紅雙喜字到處都貼著,軒轅昱川越看越覺得刺眼,他手上一用力,就撕下了一張,可是還有密密麻麻的一片,他順著一直往那邊走,便到了新房之外。透過窗戶,看到裏邊泛紅的光芒,他是第二次覺得這種顏色太過刺眼,第一次是戈淵倒在他腳邊的時候,鮮血流了一地,他冷漠離開……
這一次,他不想離開,隻想離她更近一點。
站在門外,他忍不住去猜測戈淵正在裏邊做什麼?是不是和其他新娘子一樣,正襟危坐,等著自己的新郎?酒意湧上心頭,意識朦朧,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也真的就什麼都顧不上了,一手推開了新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