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拈花還在說著什麼,戈淵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端坐在石凳之上,看著禦花園裏翩飛的蝴蝶,竟是出了神,蝴蝶每一下翅膀的煽動,都變得其慢無比,仿佛能透過它美好的外表,去看到它隱藏在內心的脈搏跳動,為了生存不知疲倦地跳動著。
戈淵突然明白,每個人鮮豔的外表之下,其實都是藏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離去的宮女端來了糕點和熱茶,拈花接過來一一擺好,笑著為戈淵滿上了一杯茶,“聽奴婢說了這麼多,想必是乏了吧,夫人吃點東西。”
糕點是玫瑰糕,做得極其精致,香味隔著老遠聞著也覺得誘人,戈淵常年在邊關防守,別說品嚐了,便是看一眼這樣精致的糕點也是難得的。她伸手拿了一塊在手指間,卻並不品嚐,隻是端詳著,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兒來。
拈花忍不住笑了,“你光看著哪能填飽肚子,這玫瑰糕正新鮮著,味道最香甜,夫人嚐一嚐。”
戈淵嚐試著咬了一小口,靜靜地咀嚼了很久,帶著香氣的甜味在舌尖化開,不留痕跡,又覺得清爽無比,這皇家的東西果然是好,戈淵隻吃了一口就沒再吃了,放回盤子邊上。
“這糕點不和夫人胃口?”
戈淵搖頭,“嚐不出個所以然,也是糟蹋。”
拈花又笑,“夫人這說的是什麼話,您現在是主子,隻要您高興,願意怎麼著就怎麼著。”
戈淵不答話,隻是固執地搖頭。
拈花在這深宮二十多年,愣是第一次見到戈淵這樣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隻覺得她乍一看貌不驚人,是個容易忽視的主,卻怎麼看怎麼舒服,看得再久也不覺得膩,宛如一汪清泉,將世間的至善至惡都照得清明。可也就是照得太過清明,反倒不是一件好事,這樣的人都容易太過於執著。拈花很清楚,一個人一旦有了不該的執著,在這宮裏隻會是死路一條。
在亭子裏隻坐了一會兒,就迎來了不速之客,當頭那眾人擁簇著的娘娘戈淵是認識的,紀行風之女,名紀萳,曾經有過一麵之緣。戈淵還記得那次見麵,紀萳便昂首挺胸地從她麵前走過,又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就是戈淵?”
戈淵不認識紀萳,卻是認識紀行風的,按道理紀行風身為三品將軍,比她是要高出不少等級,見了他的女兒自然是該行禮,戈淵便低眉順眼地彎下腰,“見過紀千金。”
紀萳冷哼了一聲,“你我第一次見麵,何來見過之說?”她說完就轉身走了,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一種侮辱。
戈淵自然是沒有她那種身為將軍之女的傲氣,也隻能任她說個高興,也並不反駁,想著她這般低眉順眼該是沒有礙著別人的眼,卻不曾想在那次的宴會之中結下了天大的梁子。
紀萳認出了亭子裏的人正是戈淵,頓時睜大了眼睛,就像活見了鬼一樣,腳步在亭子外邊戛然而止,她身側跟著的宮女們不明所以,一個個麵麵相覷。
拈花自知戈淵身份特殊,連忙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是新冊封的姚貴妃,夫人無階無品理應向她行禮。”
戈淵並沒有遲疑,便起身走到亭子外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見過姚貴妃。”
拈花等人也一同行禮。
即使紀萳畫了漂亮的妝,也掩蓋不了她此時的蒼白,她連著退後了兩步,差點被繁瑣的宮服絆倒在地,幸得身後的宮女扶住了她,花容失色也就是形容此時的紀萳,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指著戈淵,震驚道:“你竟然沒有死!”
戈淵並不知道宮裏能傳進多少的消息,隻是紀萳身為將軍之女,多的是心腹之人,又怎會消息閉塞?
“你不是被南淆所虜嗎?又怎會還活著?”
看著紀萳不敢置信的神情,戈淵恍然間又明白了些什麼。她被南淆所虜,連紀萳都知道她必死無疑,王爺又怎會不知道呢?
紀萳並不笨,對於戈淵此時為什麼會出現在皇宮裏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她憤恨地看著戈淵,道:“我還真沒想到,原來皇上藏在寢宮的女人就是你!”
那話裏的意思讓戈淵不舒服極了,仿佛一根刺紮在了心底,竟是直接回道:“這並不是我所願……”
紀萳頓時氣得咬牙,抬手一巴掌呼在戈淵臉上,發出響亮的聲音,“賤人!”她的聲音裏帶著尖銳,仿佛要直接將她撕裂。
所有人都嚇壞了,包括拈花。紀萳本是習武之人,手勁本來就大,再加上心中的惡氣無處可發,硬生生打破了戈淵的嘴角,連帶著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戈淵並不說話,隻是側頭看著紀萳,那眼中的冷意和嘲笑,是任何暴力都沒有辦法使之屈服的,當年的軒轅拓不能,如今的紀萳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