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刃入宮之後,戈淵的身體就沒有再變差了,雖然仍舊很瘦弱,精神卻明顯好了許多,笑的時候比發呆的時候多,走動的時候比休息的時候多,她喜歡和辛子穆下棋,喜歡吃著白刃做的糕點,喜歡曬著舒服的太陽,逗弄一下靦腆的金盛,一切都這麼美好,美到讓她忘了還在深宮之中。
誰也沒有料到,一切會在今天就終止。
辛子穆像往常一樣落子,卻遲遲沒有等到戈淵動作,他抬頭看過去,瞧見戈淵閉著眼睛,一手撐著臉頰,便伸手推了她一下,笑道:“你睡著了?”
那一瞬間仿佛被無限地放慢,戈淵順著桌子倒在了地上,手臂落了下去,打翻了棋盤,棋子落在地上是無聲的,白的黑的混在一起,沒有了其他顏色,辛子穆突然就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
“戈淵!”
尖叫聲此起彼伏,白刃是第一個衝過去的,將她一把抱起來,大喊了一聲:“叫穩婆!”
鮮血順著她的大腿流下,染紅了衣裙,她的皮膚蒼白得像紙一樣,似乎輕輕一戳就會破了,辛子穆的腳步被定在了原地,連手指動彈一下都覺得困難,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被阻隔在了外邊,他什麼也聽不到。
穩婆進去了,鮮血一盆一盆地端出來,辛子穆就站在門外的樹下,沉默地看著,唇瓣沒有一絲血色,身體像一張弓一樣繃緊,仿佛隨時都能繃斷了,直到白刃走出來,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句“沒事了”,他的整個身體才放鬆了下來。
“孩子沒了。”
“我知道,你本來就沒打算留。”
白刃頓了一下,又道:“子蠱毒性太強,孩子便是生下來了也不會是健康的,替她擋了這毒也好,隻是怕她知道真相後會怪罪我……”
辛子穆歎了一口氣,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我和你一樣不希望這個孩子生下來。你好好照顧她,我先走了。”辛子穆的身體微微有些佝僂,轉身的時候僵硬了一下。
“你不進去看看她?”
“不了,有你在我很放心,我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冷靜。”
白刃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把你嚇壞了吧。”
辛子穆沒有回頭,隻是輕聲道:“這種恐怖的感覺,這輩子都不想再嚐第二次了。”
白刃笑了一下,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才說出了最後的那句話:“我又何嚐不是。”
戈淵一直到晚上都沒有醒,白刃診過脈後熬了藥灌她喝下,隻說“讓她好好休息”,便撤退了所有的宮人,滅了燈火,隻留兩個守夜的宮女守在門口。
黑暗裏飛出兩個石頭打在守夜的宮女身上,她們靠在門上昏睡了過去,窗戶打開一條縫,黑影瞬間竄進了房間裏,窗戶又關上,快得讓人捕捉不到。
辛子穆摸索著到了她的床邊,掀開簾子,將她扶起來,他從懷裏拿出白刃給他的藥瓶子,翻出唯一一顆血丸,喂戈淵吃下,又灌了一些茶水,戈淵無意識地吞咽著,緩過來了許多。辛子穆將她抱在懷裏,不願撒手,撫平她緊皺的眉,忍不住歎息了。
“你醒來後千萬不要怪我不救你的孩子,而是他真的不能留……”他輕聲呢喃著,將她越抱越緊,臉頰緊緊貼著她滾燙的脖頸,輾轉反側。
戈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微微張開唇想說什麼,又發不出聲,她無意識地拽住辛子穆的衣襟,往他懷裏鑽,在他身上磨蹭著,滾燙的身體汲取著辛子穆身上的清涼。而辛子穆始終一動不動,隻是緊緊抱住她,既不阻止她,也不迎合她的胡作非為。
手臂纏上他的身體,鑽進了他的衣服裏,她本能地追逐著那一片清涼,將他越纏越緊,辛子穆倒吸了一口涼氣,抓住她的手,沙啞著聲音道:“別亂摸……”
戈淵體內燥熱如火,也難受得很,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緩解那股燥熱,隻能抓住他不放,劇烈地喘息著,聲音裏帶著一點哭腔。
辛子穆捧住她的臉,擦掉她眼角的淚,又忍不住用手指描繪著她的五官,戈淵緩緩睜開了眼睛,意識是混沌的,脫口而出:“阿穆,我好難受……”
手指猛然握緊,辛子穆的眼睛裏一閃而過冷意,“我遲早要將軒轅昱川碎屍萬段!”
他一把將戈淵抱起來,從窗戶一躍而出,直奔假山後邊的水池子,他帶著戈淵沉入水裏,隱藏在角落裏,用內力護住戈淵的心脈。冰冷的水緩解了戈淵心裏的燥熱,她又混混沌沌地閉上了眼睛,趴在辛子穆胸前睡了過去,辛子穆一手摟著她,一手撫摸著她的長發,不言不語。
一直等藥效過去,辛子穆才帶著濕漉漉的戈淵回到寢宮,他給她換了一身衣服,躺在她旁邊,一直輸送著自己的內力,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