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帶來聖旨,兩個丫頭,一幫太醫,親自接戈淵回隴陽宮,白刃笑眯眯地把人送出去,沒有半點不滿,隻有辛子穆臭著一張臉,仿佛要吃人一樣,把金盛都快嚇哭了。
原以為軒轅拓把人接回去,應該是第一時間想看到戈淵,卻不曾想他讓太醫給戈淵把脈,就單獨把辛子穆叫了出去。九五之尊的皇帝,沒有帶一個隨從,明知道辛子穆身份特殊,卻敢和他單獨呆在一起,若不是膽子奇大,就是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照軒轅拓這氣色來看,辛子穆覺得更像是後者。
“你是怎麼逃出地牢的,朕已經不想知道了。”軒轅拓今年不過十九,說出的話卻仿若經曆了三十多年的滄桑,一雙眼睛沉澱了太多的東西,“你是北故國師,朕奈何不了你,你自己離開這裏吧。”
“我不離開。”辛子穆想都沒想就回絕了他的話。
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猶如潛藏在黑夜裏的豹子一樣,“你當真以為朕拿你沒辦法?”
辛子穆並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彎腰做了一個禮,“有得罪之處還望皇上見諒,但是我也有一言想對皇上說。”
“說。”
“戈淵小產的事情我想皇上已經知道了,但是其中的緣由,我相信皇上並不清楚。”辛子穆目光冷冽,氣勢上分毫不減,“子蠱一旦感受不到母蠱的存在,就會躁怒,不斷吸食寄主精血,直到三月之後吸盡精血至寄主死亡為止,若子蠱寄主懷了母蠱寄主的親骨肉,那麼子蠱會優先選擇胎兒的精血吸食,待胎兒死亡,再轉而吸食寄主精血。”
軒轅拓的瞳孔微微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是她腹中的胎兒救了她一命?”
“所以我早就說過,想要救戈淵,就不能動她腹中孩兒。”
“所以……”軒轅拓話說了一半,卻沉默了。
“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子蠱尚在,戈淵仍然危在旦夕,這一次若不是她恰巧懷孕,那麼皇上此次回來就看不到她了,倘若皇上真的為戈淵好的話,就放我和她離開吧。”
軒轅拓猛然目光一凜,大喝一聲:“放肆!”
辛子穆垂下眼瞼,低眉順眼的模樣,“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還請皇上認真考慮一下,戈淵的身體撐不了多久的。”
軒轅拓看著他,冷笑了兩聲,“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想讓朕成全你們!”
“請皇上明鑒!”
“做夢!”軒轅拓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兩個字,急步走了一段,又忍不住滔天的怒氣,回頭冷冷道:“你敢說這樣的話,不過是仗著戈淵心裏有你罷了!若她心裏沒你,你連說這些話的資格都沒有!”
辛子穆沉默不語,看著軒轅拓憤怒離去的身影,一路上不是砸了這個瓷器,就是踹翻了那個燭台。
軒轅拓一進寢宮,就斥退了所有的太監宮女,他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床上的人,既不願離開,也不敢走近。整整一月未見,隻憑薄薄的信紙去滲入她的生活,恨不得立刻飛到她的身邊,什麼也不去管,什麼也不去理會,隻想和她靜靜地呆在一起,可是總是事與願違。
胸口氣血翻湧,呼吸變得急促,軒轅拓習以為常地倒出幾粒藥丸吞下,仍然覺得心痛難耐,又服了一些,似乎隻有這樣放肆的行為,才能讓他得以片刻的舒緩。有溫熱的東西從鼻子裏流出來,軒轅拓僵硬地伸手去擦,是血紅色的,明晃晃的顏色看得他頭暈目眩,抬起衣袖用力擦去,擦得皮膚生疼才肯住手。
一步一步地靠近,不敢將她驚醒,戈淵閉著眼睛的時候是毫無殺傷力的,遮住了那雙冰冷的眼睛,沒有不屑與嘲諷,隻是安安靜靜地躺著,臉色呈現出紙一樣的蒼白,白得透明,仿佛輕輕一碰都能讓她碎了。因為太想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所以拚命讓自己變得強大,拚命將她抱緊,卻不曾想自己柔軟的羽翼也會傷害到她。
而到了如今,他沒有辦法變得強大,也沒有辦法再保護她。
“九皇叔果然是好手段……”軒轅拓低低地呢喃著,瞳孔裏有些迷茫之色。
“忍辱負重,隻為最後一擊,步步為營,奪得這錦繡江山,一粒毒藥,讓我連你也不能擁有……”他輕輕走到床邊,蹲了下去,“九皇叔果然是好手段,輕易便能讓我一無所有,我如何鬥得過他?”
“哪怕我什麼也不要了,隻要你,也不能如願以償。”他俯身靠近她,指腹略帶薄繭,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