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梅花夫人(1 / 3)

一、梅花夫人

北國的冬天,北風卷著寒雪在天地間肆虐狂吼,大地萬物都披上了層厚厚的銀裝。一片琉璃世界,幹淨純白得不染一絲塵埃。“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情形也不過如此了。地麵積雪已有一尺多厚,有許多深深雜亂的腳印一直通到官道旁的一家客棧。客棧大門緊閉著,和著這蒼茫的天地靜止,安靜得仿佛時間也停止了。

忽然門“砰砰”地響了起來,一清亮的女聲在門外叫道:“店家,快開門——”

一個古態龍鍾駝背老者端著陳舊的燭台,顫顫巍巍地扶到門邊,拉開門閂開了一條小縫往外覷。隻見三人伸著黑色鬥篷,麵容被頭罩上垂下的黑紗所掩,看不真切,身材苗條婀娜,為首兩人都手提長劍。

門“吱呀”一聲大開寒風立刻攜雨帶雪地卷進屋內,屋裏幾十條壯漢都不禁打了個冷戰,紛紛怒目側視。店家打著千兒道“天寒地凍,不想還有貴客光臨,三位是打尖還是住店?”一個叫寒星的女郎道:“我們趕路,住店就不必了,在此歇腳暖個身子,還勞店家給我們速備三碗米飯和幾個清淡小菜。”店家忙點頭道:“山珍海味沒有,山肴野蔌小店還是有些的,客官先裏麵請,到火爐暖暖身子,老頭這就去準備飯菜。”說著關上了門,又端著燭台緩步走到廚房。

三人抖淨身上的雪,在裏麵角落建揀了個小桌坐下。屋內倒也還寬敞,那些壯漢仍複喝酒聊天桌凳旁都擺放著兵器利刃。此處方圓幾十裏不見人煙,唯有這間客棧,是官商往來必經之地,也是綠林強盜常出沒之處,因此客棧中三教九流之人都有往來,不免龍蛇混雜,掌櫃的也就見多不怪了。

不一會就有夥房端上飯菜來,掌櫃的在櫃台上,左手端著燭台,眯著眼,右手一頁一頁緩緩翻看賬簿,不時地添注幾筆。

另一桌上首座是一個濃眉掀鼻、滿臉橫肉的漢子,正拍著桌子吼道:“劉老頭,怎麼回事,酒都沒了,你這店還想不想開了,信不信我把你這拆嘍!”

劉老頭放下賬簿,不疾不徐地轉頭對廚房喊道:“聰兒,給客人添酒!”罷了,複又看賬簿。剛剛那夥房抱著一壇酒上來,換下空壇子。

這聰兒約莫十五六歲,長的眉目清明、皮白肉細,一副精靈機巧模樣。他剛欲換下酒壇,那壯漢忽一把捉住他的手,戲虐地在用他那雙黑乎乎的大手不住摩娑,口裏淫笑道:“好嫩的一雙手,倒酒真是可惜了,來陪大爺和一碗。”聰兒嚇得手怎麼也掙不開,被他摟住灌酒,滿臉濺滿酒水,一幫其他人跟著哈哈大笑。

那人鬧了一會才放開手,看著聰兒連滾帶爬地逃回廚房,搖搖頭道:“可惜是個男的!”

一個額窄頭尖的人坐在一旁笑道:“大當家的,有了一個美豔的嬌娘子還不夠?也不怕嫂子吃醋!”

那大當家的一聽此,又是一拍桌子,狠狠道:“別跟我提那婆娘,她就是一個母夜叉,整天隻會吵鬧撒潑。二弟,你是不知道,打從劫了它,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那二當家笑道:“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有美人在側當然睡不安穩了”說著哈哈大笑。

那大當家的擺擺手道:“兄弟們是不知道哥哥的難處,哪****要是尋著個更好的,那婆娘就讓給你們,這才叫做有福同享,哈哈哈哈。”其他人也紛紛拍手叫好,跟著淫笑。

這些人正是附近棋盤山清風寨的強盜平時專以打劫過往商旅為生。一來此處山高皇帝遠,朝廷鞭長莫及;二來此時正值明初建國時期,百廢待興,沒有多餘銀錢剿匪,且因他們劫的都是些商客沒什麼大案子,官府更懶得插手。近幾年來盜賊沒更加猖獗,來往遊客多結伴出行,一些大商旅則不惜重金聘請鏢師護行。

清風寨近一個月來沒賺過大票,如今連日下大雪,更是連鳥影也不見。眾賊苦無生計,那大當家一怒之下捉刀帶了幾十個弟兄下山,在小路上設好陷阱,埋伏幾天後果然劫了一票。

酒酣耳熱之際,那大當家興奮地嚷道:“這票幹得不錯,回去後兄弟們個個有賞!”眾賊紛紛叫好,二當家的卻道:“這完全是大當家的功勞,做兄弟的不過是跟著沾了光,長了見識,怎敢再要賞!”

大當家的聽著心裏舒坦,拍著他的肩膀道:“二弟你這話就太謙虛了,做哥哥可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回去後,讓你先挑。”

二當家故作推辭,一邊拍馬屁道:“今日多虧大哥的火眼金睛,識破那些假扮百姓的鏢師,不然就小弟,肯會讓他們蒙混過去。”

大當家不得意道:“任他們怎麼裝扮,到底難逃我的法眼,不過也多虧下了這場雪,他們又累又餓,看不出我們的陷阱和埋伏,兄弟們一出力才殺了他們一個不剩。如今這江南錦鯉鏢局可真是越來越不景氣了,此次過後,隻怕他們以後更難在江南地區立足了!”大當家在那自吹自擂,二當家在一旁溜須拍馬,其他人跟著附和。

那大當家的拿過劫來的沉甸甸包袱打開,登時金光四射,滿屋亮堂不少,眾賊都兩眼愣愣地盯著:什麼珍珠項鏈、翡翠如意、赤金麒麟……都是罕見的珍寶。

二當家的咽了咽口水,道:“大哥把這個帶回去哄哄嫂子,嫂子必然高興。”“哼,隻怕那婆娘消受不起!”大當家嘴上雖這麼說,心裏也著實高興,把包袱收好捂在懷中。

二當家定了定神,又笑道:“大哥這會肯定急著趕回去見嫂嫂!”大當家被他說中心事,隻“嘿嘿”地笑了幾下,二當家又道:“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大哥英勇非凡,可不是栽在嫂子手裏了。”大當家的拍著胸脯道:“女人不都是玩一個過一個,有什麼難過不難過的,我也須得讓那些娘們知道爺爺的厲害!”

二當家的笑道:“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惹,”忽壓低聲音“聽說這幾年來江湖出了個梅花夫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大當家道:“這人我也略有耳聞,聽說河南三雄、湖北雙煞等眾多高手都是斃在她的手下。”

二當家道:“是啊,此人來無影去無蹤,行跡飄忽不定,如同鬼魅。隻因每次殺人後都留下滿地梅花而得名。”

大當家的卻不以為然,道:“可想她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是個婦人,江湖傳言不可全信。隻怕那些個所謂英雄好漢都是膿包,一介女流都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