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陌泉進得正廳的時候,看見長佑手緊緊攥著如煙呈上的憑證,鳳尾。臉色蒼白,手筋突起,陌泉一時有些吃不準這架勢,隻拉了如煙立在廳口,並不進去,平安一向跟著陌泉,見兩人不動身,也是不動了。
然眾人還沒料到,忽的長佑一揮鳳尾,夾雜著六成功力的鞭子一瞬便將身側的如煙卷走了。而陌泉回神的時候,如煙早已在長佑的手下掙紮著求生,饒是陌泉,也呆愣了一刻。
“手下留情……”陌泉出聲。
長佑並不是真取如煙的性命,但一雙眸子銀色大盛,手中勁道讓如煙亦覺得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你是誰,為何鳳尾會在你手?”聲音嘶啞。
如煙感到力道漸增,求助似的望著陌泉,無奈她早被縛得開不了口來,也是驚異於長佑變化。如煙其實也就是那黑衣人,和長佑打交道這幾年亦不見長佑如此粗暴的一麵。
“家母手中兵器何不可在兒手中?”陌泉也是反問。
長佑冷冷一笑,森然道:“我與牙月七年相伴,亦知她喜愛鳳尾清泉成癡,從不離身,牙月的兵器不會傳承,她隻會尋更好的予你,所以鳳尾是真,那麼隻有一種可能,你是,假。”
一番話下來,眾人皆呆住,陌泉也是如斯。
長佑的鞭子收的更緊了,眾人皆驚,如煙也是掙紮著。
忽然一個軟軟的聲音開口:“父親,放開如煙,泉兒自有解釋。”
這一聲父親叫呆了眾人,長佑心裏一時喜憂參半,雖是陰霾著臉,但手卻鬆開了來,也許他心裏也希冀這一切是真吧!被放開的如煙軟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腦中卻浮現出江湖人對長佑的評價。冷麵桃花,果真一字不假。方才如煙看著長佑,亦覺如冬日般寒冷來著。
陌泉走進廳中,眼眶泛紅:“難怪母親不允我用鳳尾相認,原是這般因由。”
長佑接道:“那本是什麼相認?”
“一句詩。眾裏尋他千百度求父親指出下句。”
經過了多久,長佑不記得了,隻知那顆如灰燼的心忽被溫暖的細流包裹住,層層疊疊的,讓自己生出暖意來。長佑用閉目,原來堅持的不止自己一人啊,這句詩,其實就是那夜花燈會上的那首。
記憶的阻隔轟然倒塌,長佑隻覺身上是暖的。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長佑笑了,雖然寡淡,但卻是真正的笑意。
陌泉看著長佑手中的鳳尾:“母親的鳳尾是我求來的,母親……手早就使不了鳳尾了,鞭子用力狠且綿長,母親病了那麼久,體弱成疾,我不忍母親看著鳳尾傷神,在一年前求來的。”
清冷的聲音,又帶著童稚的軟調,卻難掩其中一份份悲刻骨。雖料想牙月肯定不是太好,但真聽到卻又是另一陣痛意穿骨。長佑走進陌泉,輕輕抱起了稚子,手不由有些發顫,卻仍是哄著,聲音是眾人未曾聽過的溫柔。陌泉本來還堅強的小臉忽然一皺,竟是哭了起來,抱著長佑不放手。哭了一陣,忽然陌泉想起什麼來,抹抹眼淚,四下張望。
“母親說必有玲瓏姑姑為我診脈,我體內蠱蟲皆有,這樣確認。”
玲瓏倒是上前看了看陌泉,眼眶一紅,卻是伸手把陌泉抱住,聲音帶著孩童的嬌嗔又含著些哭腔。
“診什麼診,看你雙眸點翠,世上隻有一味蠱能讓人變成這樣。”
“可是姑姑的藥不是能改變眼睛的色澤嗎?”
“那隻是壓製蠱蟲,沒有藥可以變幻色澤的,就是小主當年用的也不是藥,是我們的易容法。”
“可是……”
“可是什麼?小主真是心有七竅,什麼都能猜出來,但這藥我說的可是大實話。”
玲瓏看著陌泉,那臉盤活脫脫是由牙月和長佑的五官拚湊而成的,當下心裏感慨越發思念牙月,卻又有些暗惱牙月這些年得音訊全無。
平安看著氣氛終是變好,心也放下了,隨著陌泉不由打量起小主人的父親,也就是夫人的……但這一看之下不由驚詫,那眉目之間的熟悉,那相似的氣息,平安終於知道為何自己老是覺得陌泉很眼熟,但又道不出個所以然,這下子遇見了長佑,倒是全部知曉了,還未壓抑自己,隻聽得早已叫出口的稱呼。
“北先生?”帶著強烈的不可置信。
隻是一句話,卻讓在場的眾人都是心領神會知曉那婦人喚的是誰人一般。
長佑微微點點頭,道:“正是家父。”
平安有些不敢相信,小姐從未告訴過他們任何有關陌泉父親的事,而現下這事實顯然平安是吃不消的,隻呆愣在那裏,不知要做什麼起來。而終於定下神的如煙卻是站了起來。
如煙幹淨的臉頰上端的是清麗,可……似乎不會讓人記住,如煙的整個人也正是像她的名字一般,如煙,難以化成實型讓人深刻。隻見如煙微微扯著嘴角,似有些嘲諷又無可奈何。
“北長佑,閣主有話帶給你,單獨帶給你。”
隱著氣息的話,讓長佑沉默良久,隻點頭,示意七竹九蘭安排陌泉的住所,便領著如煙進了空寂的庭院。長佑半垂著眼,氣息卻不是很穩,惹得來如煙心裏笑話他。長佑定下心神,尋一處坐下,如煙也是不客氣,坐在了他對麵。
“什麼,說吧!”長佑開口。
如煙笑了:“若是方才你弄死了我,可是也就沒有這些話了。”
鳳眸微挑,一股媚態自成風流形狀,聲音卻是無比清冷:“不說那就不送了,請吧!”
如煙聽著這傲氣的話,下意識咬牙,生生忍了下去,深知心計是比不上眼前這男人深沉,如煙不帶情緒地斂眉,再開口卻真成了惜星閣副主的淡然莫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