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近暮,夕陽的餘暉卻照得世間一片溫暖祥和。
華芝到時,四皇子正在練劍。
姿態秀雅翩然,每一次揮劍都帶出一股輕微的風聲,一招一式都散發出認真的美感。如林間石下的清泉,如草間輕撫的微風,叫觀者都跟著心曠神怡。
這才是他。她心目中那個溫文爾雅的文武全才。
當初初識,他被她一推入水,倒叫華芝誤會了許久,覺得他不過是弱不經風的尋常公子哥。
一次,兩人在街上遊走,正好一輛馬車飛馳而過。路中間的小女孩兒卻因手中的糕餅掉落,而彎腰撿拾,絲毫沒意識到危險將至。
說時遲那時快,四郎立時衝了出去,從馬前抱起了小姑娘,順勢飛身而起,踢了馬身一腳,才止下了狂奔的馬兒。
後麵,處理那在鬧市策馬狂奔的人兒自是不用說。
也是在那時,華芝知曉了四皇子的武藝高超。
所以就納悶地問起當時為什麼會被她“誤傷”入水。
原來是他在此前剛好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人,心中正在認真思考著那個人出現的因由和目的,全然沒了平日的警覺,這才遭了殃。
也是在那多年以後,華芝一個人幽居數載之時,回想起來,才猜想他們的相遇相知本身就是個美麗的誤會。
因為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引起了四郎的注意,所以才會因此而停留許久。而華芝的邀請,正好全了他留下來的心思。再後來,兩人因為朝夕相處而漸生情愫,那也是始料未及的。
哎,一切都是命呐!緣分奇妙,好緣孽緣都是緣!
華芝陷在回憶裏不能自拔,眼神竟從楊寧琰舞劍的身姿上慢慢虛化出去。外人看來,正是她看著四皇子舞劍,認真而專注、陷入了癡迷的狀態。
從她出現在園子裏,楊寧琰就已經察覺。隻是也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就是想讓她看看自己跟她想象中不一樣的一麵,所以並未因此而打斷自己練劍罷了。
再待到他收劍入鞘,再來看華芝之時,她就已成了那副失魂落魄地模樣。似甜蜜、似憂傷、似滿足、似不甘,這些充滿感情的表情,都在她那張粉嫩的小臉上一一轉換。
似乎是在看自己,似乎又不是。就如同第一次相見之時,她那突如其來的哭泣。
“咳!”楊寧琰右手輕握成拳,放在嘴邊虛咳了幾聲示意。而後笑道,“三小姐稀客啊,怎麼想到此時前來?”
華芝已然回神,也淡笑道,“不過是想來找皇子殿下討些好茶喝,順道敘敘,四皇子不會不賞這個臉吧?”
“怎麼會?三小姐可是稀客,我是想請都請不來的。”說著就示意道,“請進!”
還不忘吩咐著上茶!
隻是坐下不過片刻,她二姐華芳便到了。
她見華芝也在此處,頗有些不自在。遮遮掩掩、含含糊糊地打了招呼。卻半分沒有要先離開的意思。
華芝想來,要說的話,此刻是說不成了。而她又不願將二姐單獨留下。便和兩人隨意交談了些時候。又借著說好要去陪陪在家繡嫁妝的大姐,邀著二姐同去。
華芳本欲推辭,但想著過不了幾個月大姐就要遠嫁了,再想相見便也難了。所以兩人便一起走了。
出了門去,華芝又道是,前來討茶卻忘了正事兒,得回去提醒一聲,好叫四皇子差人送來。
她自是不為討茶,進去後,匆匆約下四皇子:明日申初,城邊河畔相見,不見不散!
說完就和二姐華芳去了她大姐處敘話自不必說。
話說距離荊門不遠的一處山溝子裏。一位老伯正在路邊呻/吟,似是被毒蛇咬傷了,整個左腳都腫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一片青紫色。
離他不遠處,散落著一擔柴。想來是山裏村民上山打柴,卻一不小心被傷了腿。
不多時,一輛馬車經過。
趕車的是個紫色華服男子,瞧那模樣生得甚是俊俏,看著就叫人覺得滿身貴氣,確實不該是個車夫的樣子。
車廂裏是兩個嘰嘰喳喳的女聲。兩人隔不了一會兒又會撩開簾子,看看窗外景致。甚是愜意。
兩女子也生得不一般。一個碧色衣裙,滿臉嬌憨;一個火紅裙衫,英氣勃勃;都是一路笑著、一路鬧著,堪比林中歡快的小鳥。
男子一個人駕了一段路,叫道,“雲棲,你快出來坐著看看,這裏景色甚好,比起藥王莊也是不遑多讓的。”
紅衣女子應道,“徐公子,你就這樣想把雲棲姐叫出去做什麼?還怕我吃/了她不成?又或者是,一刻不見,如隔三秋?”
“嫣兒,再敢胡說,我就讓你說不出話來了哦!”碧衣女子紅著臉輕叱。
“我哪有胡說?不信,你就自己問問徐公子就是了。看他可好意思睜著眼睛說瞎話。”
馬車開始劇烈晃動起來,車廂裏就傳來兩個女孩兒笑鬧的聲響。
不錯,這就是從華家出來的徐淵和顧雲棲,加上離家出走的劉岫嫣,三人又開始結伴而行,闖蕩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