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麗娜是在他懷中去世的,這是他不幸中的幸福。”宮歐說道,“對封德來說,這不是一場破碎的夢,而是他有了新的掛念。”
新的掛念?
時小念怔了怔,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顯然,宮歐這個人再狂妄,他就是睿智,睿智到說出來的話都透著那麼一分哲理。
她想,他說的是對的吧。
這並不是一場破碎的夢,而是在破碎的夢中仍撿到了一顆發光的水晶,這是不幸中的幸福。
她更加依偎向宮歐,說道,“宮歐,我們以後更要好好孝順義父。”
“知道了!我又不缺他吃喝!”
宮歐自認對封德很好了,還要他怎麼樣,早中晚敬茶?
“你以後別再在義父麵前炸毛了。”
“炸毛?我是獅子麼?”
宮歐瞬間又炸毛了,一把將她推倒。
翌日。
宮歐還在睡覺,時小念輕手輕腳地從他懷裏鑽出來,下了床打開門走出去。
她答應早上要給封德做早餐,一定要做點好吃的。
這個時候還早,一片黑漆漆的,太陽都沒有升上來,一點光都沒有,時小念按了一下開關,將燈打開,然後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從樓梯下方走過。
然後,她又退了回來,往後退上好幾步,轉過眸望向樓梯上麵,這一眼望去,時小念整個人都呆住了,呆呆地望著。
隻見封德還是像昨晚那樣坐在樓梯上方,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姿勢,一樣的衣服,甚至連眼神都一模一樣,他就那樣坐著,雙目低垂地看著樓梯。
他本來斑白的短發此刻已經全白了。
像雪一樣白。
那一張臉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時小念驚呆地望著,柔軟的嘴唇微微顫栗著,她衝上樓梯一把抱住封德,嗓子一下子哽住了,“義父,你不要這樣,我好擔心,我真的好擔心你。”
不要離開她。
不要像父親母親一樣離開她,不要離開她,不要走。
求求你,義父,不要走。
“……”
封德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身體一片冰冷,冷得就像是死去一般。
樓梯上安靜得隻剩下懷表的聲音。
時小念放開他,手微微顫栗著觸摸上他的短發,摸著那一頭雪白的頭發,難以接受,“義父,義父,你這樣我好怕。。”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要這樣,不是說破碎夢中撿到水晶了麼,不是說不幸中也有幸福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已經失去很多人了,不要讓她連義父都失去,她不想失去。
聽著她的聲音,封德一直僵住的雙眼忽然動了動,他低眸看向她,臉上的皺紋一夜之間多了太多太多,隻剩下無盡的滄桑。
“傻小念。”
他輕輕地感歎出聲,伸出手替時小念撥了撥頭發,“我沒事,你怕什麼。”
“義父,你的頭發……”
“過去了,都過去了。”封德打斷她的話,雙眸溫柔地看著她,“別怕,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少爺的。”
“義父。”
“你叫我一聲義父,我就要擔起父親的責任,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封德說道,慢慢露出一抹笑容。
“……”
時小念看著他一下子蒼老不堪的臉,心裏像被割了一刀,生疼得厲害,她撫上封德的臉,撫著那些皺紋。
他說要陪著她,他說他不會離開。
可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還不如讓他離開的好,他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生命已經跟著安吉麗娜永遠地埋葬大海,隻剩下軀殼。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封德說道,“好了,小念,讓我起來,我去給你們準備早餐,一會就該離島了。”
“……”
時小念讓開來,封德從樓梯上站了起來,大概是坐了整整一夜,人早已麻掉,他一個起身人就往下麵栽去。
時小念見狀急忙伸手扶住他,人被帶著差點也跟著摔下去,兩個人好不容易在樓梯上站穩,封德鬆開她的手,“沒事,沒事,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他重複地說著。
“……”
時小念看著他,封德鬆開她的手,一手按在牆上,慢慢一步一步往下麵走去,背微微駝著,背影更加蒼老。
封德慢慢走出時小念的視線。
時小念一個人站在那裏,站了很久很久。
封德一夜之間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連宮歐看到後都怔了幾秒,日出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走了。
保鏢們將東西全部收拾到海邊,遠處太陽正慢慢從海的那一邊升起來,光芒拂過所有的一切,那光淡淡的,涼涼的。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