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條手帕落入他的視線。
比特抬起眸,隻見那戴著大帽子的婦人低頭站在那裏,手裏攥著一條手帕,意思很明顯,是給他的。
她的頭埋得很低,還是露出一點額頭的部分,上麵的傷痕醜陃極了。
比特皺了皺眉,嫌棄地沒有去接,而後,他又想起那些平時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女傭,明明被他打成那樣,最後卻還跳出來幫他。
時小念說,別用身份和表麵去看待一個人,他已經受到很大的教訓了。
這麼想著,比特伸手去接手帕,手還沒碰上,外麵忽然傳來激烈的槍聲,遠近都有,似乎打得不可開交。
隔著堅硬的石壁,槍聲還不算響得震耳欲聾,但足以讓人感到不對勁。
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外麵打起來了,我們的人這麼快就到了?”
“宮家的人哪會來得這麼快,除非是飛機上的兄弟們回來了。”
“他們不會做這麼傻的事,蘭開斯特今天這陣勢你們也看到有多少人了,飛機上才剩多少人,不夠填子彈的。”
封德來不及安撫眾人,掀起白布就走進去,隻見時小念躺在那裏並沒有受什麼影響,唇角還微微勾著,似是在笑一般。
“小念,感覺怎麼樣?”
封德走過去擔憂地問道,這槍聲會不會影響她,會不會影響醫生們的技術。
時小念看著他眨了眨眼睛,然後道,“我挺好的,就是有些累了,很想睡。”
“你再堅持堅持,等手術以後再睡好不好?”
封德說道,看來時小念並沒有怎麼受到槍聲的影響。
“好啊,那我就睡一小會兒。”
時小念輕輕地說道。
封德呆在這裏,這才發現時小念一直盯著他的嘴巴,她根本已經聽不太到外麵的聲音了,隻是看著他說話的樣子分辨他說了什麼,還分辨錯了。
他幾乎是立刻轉頭看向那幾個醫生,“到底怎麼樣了?我女兒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回應他的是一片無聲,以及一個醫生又換了一袋血給時小念補充。
封德站在那裏,忽然不知道說什麼,飛快地掀開白布走出去,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他伸手捂住半張臉,極力地克製著。
時小念躺在推床上,看著滿目的白,眨了眨眼睛,睫毛顫動著,她慢慢闔上。
真的很累了。
她就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回憶著那些曾經,後來還發生了什麼來著?後來就是宮歐不顧一切都要娶她,連訂婚禮都被他強行換了新娘。
霸道而猖狂,在他的眼裏,他想做的才是王道。
可有時候,他又傻得厲害,傻到超乎常人的想象,什麼愚蠢的事都做得出來……好像每一件都是和她有關的,以後她不在了,他總不會再做傻事吧。
時小念暗暗地想著,覺得這樣也挺好,她深深地闔上眼睛,真的累了,真的想睡了。
意識漸漸飄離,時小念微微勾著唇,眼睛淺淺地閉著。
“時小念!時小念!開門!開門!時小念!”
有聲音傳來,像鼓聲一樣震憾住她即將睡去的靈魂。
是宮歐的聲音,很大聲很大聲,焦急又暴躁,一遍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
就不能好好說話麼,她都要睡著了,時小念暗暗想著,想入睡那魔音不依不饒地傾入,吵得她無法安睡。
時小念不由得睜開眼睛,眉頭微微蹙著,正要責怪宮歐,可一睜開眼,卻沒有看到宮歐,隻看到一臉悲傷守著她的封德。
是了,宮歐已經上飛機了,這個時候正在飛回宮家的路上,怎麼會喊她呢。
“我聽到宮歐的聲音了。”
時小念輕聲地說道,聲音明明虛弱到極致卻還帶著一絲開心的笑意。
封德站在那裏抹了抹眼睛,抓起她冰涼的手,硬是擠出一抹笑容問道,“是嗎?少爺和你說了什麼?”
時小念微笑著道,“他好吵,一直叫我開門,吵死了。”
可他吵吵,她真的好開心,因為她能聽到他的聲音,不能睡也好開心。
“開門?”
封德愣了下,少爺怎麼會讓時小念開門,是出現臆想了麼?可這臆想為什麼不是別的,偏偏是開門。
石壁就是緊緊被關閉著,外麵的人找不到開門之法進來。
忽然意識到什麼,封德朝外走去,整個人貼到潮濕的石壁上傾聽著,槍聲更加明顯了,淩亂的槍聲中什麼別的聲音都沒有,隱隱約約好像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