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大局為重(2 / 3)

過後,陳小染就不找他了,他自己又忙,兩人一晃就有兩個月沒見麵了。黎江北怕陳小染多心,往其他方麵想。這事不是沒可能,江大已經有傳聞,說孔慶雲被“雙規”,黎江北采取了避而遠之的態度,借故搞調研,一頭鑽到長大,再也不肯為孔慶雲賣命。

“賣命”這個詞,很是刺痛了黎江北的內心,但人們非要這麼說,他也沒辦法。

陳小染心裏果然有疙瘩,黎江北進來半天,他除了說一句“您請坐吧”就再無話。黎江北站在書架前等了半天,不見他有動靜,回頭一看,陳小染正盯著一張照片發愣。那照片黎江北熟悉,是孔慶雲當選為江北大學校長後在校園花壇前照的,上麵有他,也有陳小染,強中行和路平也在其中。那天陽光很好,鮮花開得分外燦爛。

“發什麼呆?”黎江北走過去,想主動打破這份沉悶。

陳小染沒說話,輕輕將照片擺回原來的位置,拿起抹布,開始擦桌子。黎江北一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想問題老是片麵。

“怎麼樣,最近是不是幹得不順心?”黎江北沒話找話。

“老樣子,無所謂順心不順心。”

“聽上去有情緒啊,說說看,遇到什麼問題了?”黎江北索性坐下,想借這個空把小染心裏的疙瘩解一下。

陳小染抹完桌子,猶豫了一會兒,道:“黎教授,我有一句話想問你。”

“問吧,多少句都行。”

“你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麼要把路主任介紹給校長?”陳小染的表情很嚴肅,大約這問題在心裏困了很久,今天能問出來,他也鼓了不少勇氣。

“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問。”陳小染一張口,黎江北就知道,事情壞在路平身上。最近這方麵傳言很多,路平到現在還沒回來,本身就讓人想入非非,加上不久前莊緒東他們調查過龔建英,更加促使傳聞越發多了起來。

“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教授既然不想說,算我沒問。”陳小染冷著臉,對黎江北的態度始終是冷冰冰的。

黎江北心裏泛上一層苦澀,這苦不是衝陳小染,而是衝自己。如果真如傳言說的那樣,孔慶雲是因為路平才落到這一步,那他就真是有些說不過去了,不但跟孔慶雲交代不了,對自己也沒法交代。

“小染,你有疑問我能理解,但這種道聽途說的話,咱們最好不說,說了對路平影響不好。”

“你還在袒護他?”陳小染突然抬高聲音,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黎江北剛要開口,門砰地推開了,強中行怒氣衝衝走進來,也不跟黎江北打招呼,開口就火冒三丈:“太過分了,排斥異己,打擊報複,他還是黨委書記呢!”

無精打采的陳小染猛地抬頭,想問什麼,望了一眼黎江北,沒問。強中行接著說:“讓我去多經部,這不明擺著報複嗎?”

“多經部?”黎江北本能地站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你去問他,調整中層領導,為什麼不上會,他一個人說了就算,還要組織做什麼?”

“坐下,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慢不了,江大搞成現在這樣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到底在說誰?”黎江北也抬高了聲音,他不喜歡遇事大吵大鬧,但強中行的憤怒還是刺激了他。

“楚玉良!”強中行一把拉過椅子坐下,直言不諱說出了楚玉良的名字。陳小染臉上滑過一層驚訝,瞟一眼黎江北,默不作聲走過去,給強中行倒水。

強中行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情緒不那麼激動了,這才對黎江北說:“對不起,黎教授,我太激動了。”

黎江北沉默了一會兒,強中行絕不是一個輕易就失態的人,他失態到如此程度,證明楚玉良確實把事情做得過了頭。“什麼時候作出的決定,楚書記人呢?”

“剛從外麵回來,我找他,他居然拒絕跟我談。”

“讓你去多經部,又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他懷疑我告狀,說我是孔校長的人。”

黎江北聽完,沒再多問,起身就往外走。陳小染想阻攔,想了想,跟著黎江北走出來。

“回去!”黎江北衝他喊了一聲,陳小染便默然回到了辦公室。

黎江北在樓道裏站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太快,得平靜一下。讓強中行去多經部,這絕不是正常的職務變動,別說強中行接受不了,他也無法接受。一個優秀的宣傳部部長,就因向組織反映了真實情況,說了別人不敢說的話,就被拿掉職務,派到跟自己專業毫不相幹的部門去。這樣做,不是明擺著向別人發出警告嗎?照此下去,江大還有誰敢說話,還有誰敢向他楚玉良提意見?

這事不能裝聾作啞。黎江北一咬牙,敲響了楚玉良的門。

楚玉良打開門,沒想到是他,略略有些吃驚。“有事?”他問。

“找你談談。”黎江北邊說邊走進辦公室。

“改天吧,今天沒空。”楚玉良還以為他又要說長大搬遷的事,這事他已拿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能讓長大搬進來。

“對不起,今天必須談。”黎江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等楚玉良作出反應,接著又道:“我想問問,調整中層幹部崗位,是哪次會議上定的?”

一聽問這個,楚玉良心裏一鬆,笑道:“你是為強中行說情來的吧?”

“楚書記,我不是為哪個人說情,我隻是想問問,把強中行調到多經部,理由是什麼?”

“看,我說你是為他說情,你還說不是。怎麼,強中行找你了?”

楚玉良顯得很隨和,但這隨和裏麵,分明有一種對黎江北和強中行的不在乎。

“他找不找我沒關係,我是就事論事,中層調整得有理由,也要符合組織原則。強中行同誌在宣傳部部長崗位上幹得很出色,得到了廣大師生的認同,突然把他調到一個跟他專業不沾邊的部門,不但他接受不了,我相信大多數教職員工都接受不了。”

“江北,別激動,為這點小事,犯不著。”

“這不是小事!”

楚玉良的臉色變了,他原以為黎江北也就是隨口問問,頂多替強中行說兩句好話,沒想到他還認真了。

“江北同誌,你火氣不小啊!”

“我是火氣不小,調整宣傳部部長,不隻關係到強中行個人的發展,還關係到整個江大的穩定。”

“這些事,不在你黎委員的調研範圍之內吧?這應該是校黨委考慮的事情,怎麼,政協委員對黨委的工作感起興趣了?”楚玉良帶著揶揄的口吻道。

“你……”黎江北騰地從沙發上彈起身,“楚玉良同誌,我黎江北不是以政協委員的名義找你了解情況,我是以……”說到這兒,他突然噤了聲,他這才記起,自己並不是黨員,對涉及組織紀律和組織機密的事,他無權過問。怪不得楚玉良會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以什麼?”楚玉良冷冷地看著他,黎江北既然攤了牌,他也不想再遮著掩著,索性就把矛盾挑明了。

“我是以一名普通教職員工的身份!”

“我看你是沒事找事!怎麼,組織就不能調整某些人的工作,是不是黨委調整下麵的幹部,都要事先征求你黎委員的意見?”

“調整強中行同誌的工作,到底是組織定的還是你楚玉良定的?如果是組織定的,我黎江北絕無意見,如果是你楚玉良同誌打著組織旗號,打擊報複下麵的同誌,我當然要找組織反映。”

“無可奉告!”楚玉良說著,將手裏的文件啪的一聲摔到桌子上。

“你怕了是不是?強中行同誌向有關方麵反映了你的問題,你坐不住了是不是?把他從宣傳部部長位子上挪開,這是你的第一步棋。然後呢?是不是要把江大對你有意見的同誌全都清理掉?”黎江北終於忍不住了,把窩在心裏很長時間的話說了出來。他跟楚玉良的矛盾由來已久,隻是沒有機會爆發,今天這件事給了他機會。

“黎江北,你太過分了!”楚玉良本想息事寧人,哪知黎江北得寸進尺,非要逼他出手。

“我過分?玉良同誌,捫心自問,從你到黨委書記這位子上,你切切實實為江大想過什麼,幹過什麼?除了搞你那套權術,投機鑽營,拉幫結派,你還有過什麼貢獻?”黎江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指要害。

楚玉良有片刻的愣神,黎江北如此激烈的語言,實在出乎他意料,看來,他想心慈手軟都已不可能。

“說我拉幫結派,你什麼意思?調整強中行同誌的工作,他本人不來找我,你反而跑來大呼小叫。說我搞權術,你不安心搞調研,整天上躥下跳,還想把江大的地盤讓給別人,你又安的什麼心?”

結果,兩人就在辦公室大吵起來,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陳小染中間上來過兩次,隔著門聽了一會兒,又下去了。一直悶著生氣的強中行聽到樓上的聲音,想上來勸架,被陳小染硬拉住了。“他們吵他們的,你跑去湊什麼熱鬧?”

吵著吵著,楚玉良就把心底的話嚷了出來:“我知道你懷疑什麼,不就是為孔慶雲鳴不平嗎?不就是認為孔慶雲冤嗎?他冤不冤,不是你黎江北說了算,有組織!還有,你們心裏想著什麼,當我不知道?造謠生事,惡意中傷,說孔慶雲同誌是我楚玉良舉報的,拿出證據啊!”

此話一出,黎江北這邊一下子就沒了聲。

他終於說出實話了,終於沉不住氣了!

如果說黎江北之前對這件事心裏還有疑惑,不相信楚玉良會這麼做,也不相信強中行他們說的那些,那麼在這一刻,他開始信了,而且敢斷定,那份檢舉信,就是他楚玉良寫的,那幅字畫也是他通過路平放到孔慶雲辦公室的。路平走到今天,跟楚玉良有直接關係,是他一手挑撥了路平跟孔慶雲的關係,也是他利用路平男女作風問題上的過失,脅迫路平就範。這些,楚玉良沒跟任何人提,即使強中行兩次跑到他家要向他反映情況,他都冷靜地打發走了。現在孔慶雲一案眼看要水落石出,楚玉良生怕自己暴露,怕法律最終會製裁他,於是想先虛張聲勢,在江大再攪一次渾水。

“說啊,你怎麼不說了?”楚玉良並沒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有些事在他心裏擱了許久,蟲子一樣咬得他難受,說出來反倒痛快些。

黎江北收起臉上的怒氣,平息掉內心的火焰,像是突然吃了鎮靜藥一樣,不動聲色地看著楚玉良。這一刻,他的目光是冷靜的,帶著極強的穿透力。楚玉良讓這目光盯出了一身汗。他忽然意識到,今天黎江北之所以要激他發火,就是想把他剛才那些話逼出來。

狠哪!

楚玉良垂下頭,像蒙受了奇恥大辱似的,心有不甘,半天,忽然想起黎江北最近遞上來的那些報告,心裏一動:“黎江北同誌,我奉勸你,做人要安分,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別以為你是包青天,也不要以為你是焦裕祿。你打著解決長大困難的旗號,四處為姓吳的奔走,居心何在,你自己最清楚。”

瘋了,楚玉良是瘋了,在黎江北不怒而威的目光麵前,在越來越不利的外界輿論和壓力麵前,他的理智完全沒了,竟然笨拙地拿黎江北跟吳瀟瀟的關係做擋箭牌。事後這種想法很讓他懊惱了一陣子,但在這一天,他感到很興奮,他終於向黎江北反戈一擊。

“無恥!”黎江北心裏恨恨地罵了一聲,丟下楚玉良轉身離去。

楚玉良頹然地倒在椅子上,從這一刻起,他開始為自己的命運擔憂起來。

3

盛安仍嚴厲地批評了黎江北。

黎江北跟楚玉良剛一吵完,楚玉良就跑到政協向馮培明告狀,正好這兩天馮培明正為別的事鬧情緒,楚玉良添油加醋一說,還把黎江北跟吳瀟瀟的事誇大了幾倍,馮培明就不能不管了。於是馮培明去找盛安仍,問調研組是不是沒事做,如果沒事,就讓黎江北回江大,安心教書,別打著調研的幌子盡幹些不著調的事。

“你有什麼理由跟他吵,跟他鬧?”

“他濫用職權,打擊報複。”黎江北固執地說,本來他還想檢討一下自己的行為,一聽楚玉良找馮培明告狀,情緒就又激動了。

“怎麼濫用職權,怎麼打擊報複?難道一個黨委書記,變換一下下麵同誌的工作都不行?”

“問題沒這麼簡單,他掉換的是強中行。”

“強中行怎麼了,強中行就不能掉換,他比別人多長一個腦袋?”

“這……”黎江北讓盛安仍問得張口結舌,在盛安仍麵前,他的反應速度遠沒在楚玉良麵前那麼快,半晌,他小心翼翼道:“首長,問題沒這麼簡單,背後有原因。”

“什麼背後不背後,一件很正常的事,你們為什麼要想得這麼複雜?還有,他是黨委書記,你找他大吵大鬧,本身就是錯誤的。你難道不懂組織原則?凡事應該按程序來,這麼簡單的道理也要我提醒你?”

“首長……”

“不接受是不是?批評錯了是不是?特權思想要不得,莽撞行為更要不得,你這樣一來,會給調研工作帶來更大阻力。我已代你向培明同誌作了檢討,你要好好反省,必要的時候,要向政協作出檢討,委員不是到處找人興師問罪的。”

黎江北不說話了,盛安仍這番話讓他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他也很懊悔,那天怎麼就那麼衝動呢?思來想去,還是長大搬遷的事在起作用,楚玉良至今不同意他提出的方案,他去長大這麼久,一件實事也做不了,怎麼不急。

盛安仍接著又指出他最近工作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浮躁、急於求成、感情用事、個別地方過於偏激。

“認真想一想,這些問題在你身上有沒有?光有激情不夠,工作得踏踏實實去幹,矛盾得一步步解決,遇到問題就急、就發火,說明你對解決問題缺少辦法,更缺少信心……”

黎江北讓盛安仍批得心服口服,他向盛安仍作檢討,盛安仍道:“檢討就不必了,能汲取教訓就行。對了,長大搬遷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建議和方案都已提交有關部門,別人做的事,你我就不要搶功,我們畢竟是調研組。”

黎江北一愣,盛安仍怎麼現在變得如此謹慎?

“首長……”黎江北欲言又止。

盛安仍依舊板著臉:“黎委員,這不隻是我一個人的意見,調研組的同誌都希望你能冷靜,能顧全大局。”

“我怎麼就不顧全大局了?”黎江北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盛安仍並沒給他爭辯的機會,繼續正色道:“不隻是你,還有黨校林教授,最近你們火氣都有點大,這樣不好,幹工作嘛,還是心平氣和好。還有,任何時候,都要以大局為重,以整體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這話讓黎江北似有所悟,盛安仍這樣說,分明是在提醒他,省委或者是調研組正在從大局上著手,怪不得楚玉良現在有些著急呢。

他沒敢將心裏的疑惑問出來,隻是機械地點點頭。盛安仍接著道:“吳校長已經回到了長大,火災原因已查清,她最近情緒不好,抓緊做做她的工作,讓她振奮起來。”

“這……”黎江北再次猶豫起來。聽到這個消息,他本該高興才是,可不知怎麼,楚玉良那番話忽然在耳邊響起來。

吳瀟瀟的情緒果然很低落。

這是八月下旬一個光線暗淡的下午,連綿的陰雨將金江的天空染得一派迷蒙。雖是盛夏,空氣中卻裹著一絲涼意。

位於長江邊壩子口的江都花園,向來被認為是富人居住區,吳瀟瀟在這兒擁有一套200平米的住房。父親死後,她將父親在金江的居所變賣,在這兒新購置了一套房。因為她怕父親失敗的陰影糾纏她,更怕沉溺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然而,換房無法把一切都換掉,住到這兒以後她才發現,思念是一頭頑固的惡魔,越是想驅走它,它在你身體裏盤踞得就越久。

吳瀟瀟輕輕合上影集,她捧著父親的照片,看了已有兩個小時,窗外光影的變幻中,世事在變,她的心事也在變。

火災事故調查小組經過一輪接一輪的調查和取證,昨天終於作出結論,發生在長江大學的火災,確係電路起火引起的,調查小組排除了人為縱火的可能。跟她一同接受調查的6名師生先後回到了長大,可長大在哪兒?

一想到這些,吳瀟瀟的雙眼再一次被淚水覆蓋。

她現在是越來越脆弱了,越來越經不起風雨,剛回國時那個意氣風發、滿腦子都是幻想和希望的女強人已經不見了,她越來越像個飽經風霜的小婦人。

她對自己好失望。

門鈴一次次被摁響,手機已響了無數遍,她懶得起身,懶得接聽,懶得再聽別人那些毫無意義的勸解和鼓勵。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這是一場持久的消耗戰,調查也好,取證也好,貌似合理的一次次問話,無不是在消磨她的意誌,摧毀她的信念,目的,就是讓她不再對長大抱有信心。難怪一同接受調查的副校長要衝他們發火,要把一肚子的不滿和牢騷發泄出來。吳瀟瀟忍不住又想起了調查期間一次別有意味的談話,找她談話的,仍是那位領導的秘書。

秘書兜了一個老大的圈子,最後才把話落到實處:“江北商學院可以賠償你父親的損失,雙方糾紛可以友好解決,但你必須承認,這是一起合同糾紛,不牽扯別的。”

吳瀟瀟困惑極了,她不是早就屈服了嗎?早就不再主張什麼權利,甚至那些損失也不抱追回的希望了,他們怎麼還不甘休?

秘書接著又說:“其實你也是被人利用,想想看,那個李漢河,還有黎江北,他們幫了你父親什麼?什麼也沒幫。你父親曾經三番五次請他們為長大出謀劃策,他們都冷漠地拒絕了。現在他們為什麼要跳出來,居心不良啊,他們是想借你或長大,達到他們的目的。”

不是調查火災嗎?這些事跟火災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一次次提出來折磨她?

過了兩天吳瀟瀟才聽說,戴在長大頭上的“緊箍咒”取消了,原來被有關單位收回的權力又落實到長大身上,長大又可以自主招生自主申報專業了。

但她高興不起來,想想這兩年的周折,想想這兩年經曆的一切,她就懷疑,誰能保證不再發生這種出爾反爾的事?

她打開一份材料,這份材料是長大發生火災前她委托一家評估機構做的,她想把長大的資產評估一下,如果有可能,她想給長大重新找個婆家,最好能一次性將它收購掉。兩年的實踐表明,她不是一個辦學的人,父親這項事業她繼承不了,更無法將其發揚光大。她努力過,奮鬥過,掙紮過,但她失敗了,按商業場上的話,這次,她輸得很慘。

她已委托一家中介機構,尋找新的合作夥伴,聽說萬氏兄妹有這個意向。她現在已不在乎對方是誰,隻要能替她把這個包袱卸掉,她就感恩不盡。

她懷念香港,懷念過去的日子,她想,就算把長大全部扔在江北,一無所獲地回到香港,父親也不會怪她。

吳瀟瀟的淚水再一次抑製不住地流下來。

又是一小時後,外麵響起輕輕的叩門聲。吳瀟瀟猶豫了一會兒,走過去打開門,她原以為是保姆,自從她被調查組帶走後,保姆算是放了假,昨天她打了電話,讓她今天晚些時候過來。開門一看,卻是滿頭銀發的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