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罪魁禍首(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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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黎江北匆匆下樓,往吳瀟瀟那邊去。之前舒伯楊已打過電話,吳瀟瀟這次倒是痛快,答應在家裏等他。車子駛過長江大橋,正要往單行道上去,手機響了,一看是夏雨打來的,心想這麼早打電話,不會又是什麼急事吧。

夏雨口氣倒是輕鬆,隻是問他上午有沒有空,能不能抽時間陪她去趟閘北新村。黎江北一聽是去閘北新村,笑道:“哪有空啊,我早飯沒吃就開始忙了,現在急著去見人呢。”

“又是去見吳校長吧?”夏雨在那邊笑著問。

黎江北嗯了一聲,夏雨語氣就有些失望:“看來你是讓長大綁住了,原本還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呢,算了,主意我自己拿吧!”

“夏雨。”黎江北覺得有點對不住夏雨,這事夏雨說過好幾次,畢竟自己是搞教育的,辦學校的事他比較在行,夏雨他們想多聽聽他的意見也是正常的。“等忙過這陣子吧,這邊的事一忙完,我就幫你拿方案。”

夏雨笑道:“忙過這陣,我怕就找不到你了。”

“什麼意思?”黎江北感覺夏雨話裏有話。

“什麼意思你去猜,小心我向夫人告狀。”

“告什麼狀?”黎江北問完,驀地就意識到夏雨指什麼,“夏雨你別亂說,沒影兒的事。”

“沉不住氣了吧?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氣。小心點,惹出麻煩我可不替你滅火。”

“夏雨”

“好啦,跟你開玩笑呢,看把你嚇的,我沒當真,你還當真了。就算你有那心,人家還不見得理你呢。”夏雨說完,主動收了線,黎江北一陣兒悵然,過了一會兒,不禁一笑。有些話雖是玩笑,帶給人的感受卻是出奇的微妙。

車子駛進小區時,夏雨又將電話打了過來,說:“晚上有空一起坐坐,慶雲的案子馬上要結了,有件事恐怕還得你出麵。”

“真的?”黎江北掩飾不住自己的激動,一直說案子要結,可總也結不了。現在聽夏雨親口說出來,黎江北就感覺這次是真要結了,心裏不由一陣兒高興。

“好,一言說定,晚上我去你家。”

吳瀟瀟果然正等在樓上。

黎江北進去時,長大幾名教職工也在,正跟吳瀟瀟商議搬遷的事。從表情看,他們對能搬到城市學院還是很滿意的。吳瀟瀟熱情地跟他打過招呼,請他落座。

“跟他們就幾句話,黎教授你千萬別介意,先喝口水。”吳瀟瀟的態度分外客氣。

“沒事,你忙你的,今天時間寬裕,不急。”

火災發生後,吳瀟瀟索性將辦公室挪到了家裏,其實也是一種無奈。一家民辦大學,最終連辦公地點都沒有,這種尷尬,隻怕不能把原因全推到火災上。黎江北反複研究了當初吳含章跟江北商學院簽訂的合同,如果按合同條款論,商學院違約的地方還真不是太多,合作資金雖沒落實,但它拿出了四幢樓房。長江大學的投資的確是讓商學院花了,如果財務提供證據,說這些錢完全花在了教學上,這一條也不能算違約。核心問題,還是吳含章老人當時簽合同過於草率。現在唯一能算得上侵權的,就是工商和教育廳的聯合決定,剝奪了長江大學的招生權,進而讓長大失去獨立辦學資格,讓矛盾越來越激化。但真要追究決策部門的責任,難度相當大,黎江北也不主張這樣做。改革過程中,各種可能都有,不能一味拿結果說事,應該充分尊重政策出台時的大環境。

黎江北現在算是能理解吳瀟瀟了,為什麼她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甚至放棄自己應該主張的權利,症結在於不是哪一個人都有信心跟政府打官司的,搞好關係怕是每個人都有的願望。至於李漢河反映的那些問題,另當別論,包括征地過程中出現的變故以及糾紛,也隻能按新的合同糾紛去對待,不能把它跟合作辦學混淆起來。當然,所有這一切,最終都作用到了長大和吳瀟瀟身上,也才導致了長大矛盾的尖銳化。

黎江北跟調研小組已經將這些情況區別開,分門別類作了梳理,並向盛安仍作了彙報。解決這些矛盾,還得依賴政府。今天要跟吳瀟瀟談的,不是這些糾紛如何解決,黎江北有個大膽的想法,先把糾紛及矛盾掛起來,不談,重點談發展,談下一步怎麼辦。長大一定要發展,作為江北民辦高校的一麵旗幟,它的路一定要走好。而且這一次,要重新定位,重新製定章程及目標,在現有政策框架內,力爭讓它有新的突破。

黎江北甚至還想,一定要讓長大作為江北省發展民辦高校的試點,從它身上,總結出經驗,為江北未來高校的發展闖出一條新路子。

目標是有了,也很遠大,關鍵就看能不能幫吳瀟瀟打消顧慮,重新建立起信心。信心比什麼都重要。

吳瀟瀟跟部下的事很快談完,送走他們,吳瀟瀟略帶矜持地走過來,說:“謝謝你,黎教授。”

黎江北看著吳瀟瀟,他從這張臉上總算看到了暖色,看到了笑容,盡管這笑掩藏得很深,但他確信她是笑著的。

吳瀟瀟被他看得臉紅,心裏本來就有些內疚,覺得以前不該對他那樣,現在讓他一看,心就越發不安起來:“實在對不起,以前我……”吳瀟瀟不知該怎麼向黎江北解釋。

“別這麼想,隻要能把問題解決掉就行。”黎江北笑道。

吳瀟瀟感激地瞥了黎江北一眼,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說實話,如何麵對黎江北,對吳瀟瀟來說,是件難事。不是說她有多高傲,也不是說她對黎江北缺少信心。自火災發生後,吳瀟瀟對黎江北的認識就在一點點改變,接受調查的那段日子裏,她暫時住在賓館,寂寞無助的時候,腦子裏會忽然浮現出他的影子。一次談話,一次樓道內的相遇,或是某一個眼神,某一次張望,都成了感動她溫暖她的回憶。她這才發現,調研組進駐長大不太長的日子裏,“黎江北”三個字,在她心裏已留下太多印記。這印記一半是苦澀的,包含著她個人的不幸與委屈;一半,卻帶著一種類似於酸果子的味道,總想品嚐,卻總也不敢品嚐。她終於感覺到,他是真誠的,是不帶任何私利與私欲的。這很難。

吳瀟瀟從香港回到內地,最大的感受便是內地在變,在形形色色的文化浪潮與經濟浪潮麵前,最先被無情地摧毀掉的,便是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取而代之的,是勢利,是功利,是赤裸裸的交易。也許吳瀟瀟有點偏激,但她的遭遇不能不讓她發出這種感慨。為長大,為父親在金江的不公正遭遇,吳瀟瀟找過不少人,也求過不少單位,但每一次都給她留下太多的酸楚,以至於後來,她不得不發出無奈的喟歎。很多應該很順利就能辦的事遲遲辦不了,不是說有多難辦,是拖著不辦。拖的目的便是要好處,這是吳瀟瀟後來才明白的。本該名正言順就能辦理的事宜,非要找出一大堆借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就是一個人能做主的事,非要上會,一上會便遙遙無期。

費時,費力,費心,這是吳瀟瀟感受最深的三點。

屢次失敗之後,吳瀟瀟心灰意懶,真的對長大不抱什麼希望了。她決定一走了之,再也不回這個傷心地!這個爛攤子誰愛收拾誰收拾!

誰知,就在她去意已決,決定向香港董事局正式提交長大破產清算報告時,教育廳突然來人,稱長大的燃眉之急解決了,可以搬到城市學院去。

不用猜,這一定是黎江北所為。

吳瀟瀟再次陷入矛盾之中,搬還是不搬,去還是留?

“怎麼,吳校長還在猶豫?”見吳瀟瀟沉默著不說話,黎江北笑問。

“不瞞黎教授,我真是沒拿定主意。”吳瀟瀟坦誠地說道。

“校長不必猶豫,省委省政府已明確表態,長大的問題不會拖得太久,你還是鼓起信心來吧!”

“信心失去了,很難再找回來。”吳瀟瀟略帶傷感地說。

黎江北這天沒回避任何矛盾,他將調研組進入長大後發現的問題逐一道了出來,承認政府在政策層麵上對民辦高校支持力度不夠,本來就不多的優惠政策執行中又被個別部門打了折扣,結果導致民辦高校步履艱難。“情況一定會好起來的,政府正在加緊補課,配套政策很快就會推出。”

吳瀟瀟哦了一聲,臉上並沒露出黎江北期望的那種喜色。看得出,她對政策層麵上的東西興趣不是太濃。吳瀟瀟心裏,是把政策和執行政策者完全分開的,好的政策,未必能很好地貫徹下去,執行不到位,政策還是歸於零。她的擔憂還有彷徨大部分來自於此。

黎江北心想,如此深刻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能跟她談透的,得給她時間,讓她在實踐中慢慢去體會,相信,她心裏那些疙瘩,最終會一一解開。他自己的疙瘩不也是在實踐中慢慢解開的嗎?

這麼想著,他話鋒一轉,突然跟吳瀟瀟談起了張朝陽。

吳瀟瀟一震,疑惑的目光再次擱在黎江北臉上,她有些弄不明白,黎江北今天來,到底是想跟她談什麼?

這時候電話偏偏響了,打電話的是香港吳氏企業董事局秘書,問她要不要把長江大學相關資料轉到各位董事手裏?吳瀟瀟猶豫了一會兒,說:“先放一放吧,我這邊有點變化。”

黎江北心裏暗暗一動,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但他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目光專注地投在電話機旁邊的一尊雕塑上。等吳瀟瀟接完電話,他道:“我見過張興旺了,張朝陽退學另有隱情,是他父親張興旺逼他這樣做的。”

“為什麼?”吳瀟瀟再次愕然,她原來就懷疑張朝陽退學不正常,隻是一直搞不清真實緣由。

“可能是跟中槍事件有關吧,有人恐嚇張興旺。”

“真有這種事?”吳瀟瀟瞪大了眼睛,“太可怕了!”

“可怕倒未必,有人害怕頭上的烏紗帽不保,對他們父子采取了不光明手段。”

“現在呢,真相查清了沒有?”吳瀟瀟急切地問。

黎江北搖搖頭,吳瀟瀟眼裏剛剛閃出的火苗又熄滅了,心裏同時湧上一層歉意。張朝陽中槍後,她隻到醫院看過幾次,除了在醫藥費上給予幫助外,其他方麵她做得很不夠。不是她不做,裏麵同樣有隱情,有人三番五次跟她打招呼,目的,也是想把張朝陽從長大開除。

“吳校長,有件事一直想問問你,隻是沒有機會,不知今天能不能問?”

吳瀟瀟忽然意識到黎江北要問她什麼,一時有些緊張,怕黎江北真的問出來。但轉念一想,這事最終還是包不住,既然黎江北已經意識到,莫不如就讓他知道了吧。她衝黎江北點了點頭。

黎江北這才道:“前教育廳葛廳長是不是跟你有聯係?”

吳瀟瀟心裏響了一聲,像是一塊石頭重重落了下來。到江北兩年多,總算有人碰到她心裏最大的痛了。也許是她今天心情好,也許,她從城市學院這件事上受到了鼓舞,總之,聽見黎江北這樣問,她沒有猶豫,心懷感激地點頭道:“他跟我聯係不多,是他秘書。”

“公安廳陶副廳長是不是也找過你?”

“你怎麼知道?”這下,輪到吳瀟瀟吃驚了,怎麼什麼事都瞞不過黎江北的眼睛?

“是貴校老師找調研組反映的,這兩年你受的委屈,還有不公正待遇,老師們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吳校長,有這麼一批好老師、好夥伴,不容易啊。”黎江北富有感情地說。

不知怎麼,這一刻,吳瀟瀟的眼眶濕潤了,突然得知自己身後還站著這麼多人,在替她著想,替她鳴不平,感動之情,再次溢滿心田。

“有些事你沒必要一個人扛著,你越扛,他們就會越肆無忌憚,再說,這種人畢竟是極少數,你應該相信大多數,相信組織。”黎江北由衷地發出感慨。

談話到了這裏,就自然多了,氣氛也變得越發融洽,吳瀟瀟長期築在心上的籬笆,在黎江北的坦誠與關切麵前,一點點拆掉了。她終於發現,跟黎江北交談,原來是一件很愉快很鼓舞人的事。

兩人談了整整一個上午。

下午,調研組召開碰頭會議,黎江北如實向會議作了彙報,他說,就目前情況看,吳瀟瀟心裏的疙瘩還沒有徹底解開,對長大未來的發展仍然是懷疑大過信心。搬遷到城市學院,隻是暫時緩解了這種矛盾,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就必須建議政府有關部門,盡快將土地糾紛解決,徹底為長大解決後顧之憂。

會議形成一份紀要,以調研組的名義,很快轉到政府有關部門,同時,盛安仍帶著委員們反映的其他問題,再次找省委書記龐彬來彙報。

調研組的工作,已開始向縱深層次推進。

2

夏可可是這天中午回來的。

大學生社會實踐團本來還有10天時間的活動,夏可可因為在江龍賓館意外看見了周正群,再也沒有心思在實踐團待下去了,第二天就趕回了家,一進門就跑來問母親:“媽,不是說周伯伯的問題還沒作結論嗎,他怎麼會在江龍縣?”

夏雨最怕她問這個,“你一定是看錯了,怎麼可能呢?”夏雨遮掩道。

“不會看錯,我還跟楊秘書打了招呼呢,如果不是周伯伯冷著臉,徐縣長一定會請我吃飯。”可可得意地說。

“請你吃飯?你又不是什麼大領導,徐縣長怎麼會請你吃飯?”

“徐縣長對我很友好,我在江龍住了四天,他天天派人給我送水果。”

“可可,這種思想要不得,你是學生,不能有特權思想。”夏雨故意板起臉批評道。

“媽,你別轉移話題,我問你周伯伯的事呢!”可可不依不饒。

夏雨無話了。

周副省長在江龍檢查工作,這事真有些蹊蹺,如果不是楊黎親口告訴可可,說什麼她也不信。怎麼會呢,不是還沒最後作結論嗎?跟女兒搪塞了幾句,夏雨借故買魚,匆匆離開家,剛一出門,就打電話給父親。夏聞天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他是副省長,到下麵檢查工作有什麼稀奇,犯得著你大驚小怪?”

“不是,爸,我就是想問問,周副省長結論作了沒有?”

“還沒作,不過快了。”父親這次還算客氣,沒跟她打官腔。

跟父親通完電話,夏雨心裏越發不平靜起來,正群現在已經公開到基層檢查工作了,這真是個好兆頭,說不定,慶雲也可以馬上回來。這麼想著,又將電話打給卓梅,不料卓梅在電話裏神神秘秘地說:“你還問這個呢,我都為你家慶雲愁死了。”

“怎麼說?”夏雨感覺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卓梅道:“我聽劉名儉說,原本結論都作了,都是路平捏造的,畫也是他放到慶雲辦公室的。本來紀委要作結論,誰知姓路的又突然翻了供,說他從沒見過那幅畫。”

“他胡說!”

“夏雨你先別急,黑的變不成白的,我也是趁劉名儉打電話時偷聽來的,不見得就是這麼回事。夏雨,你一定要有耐心啊!”

夏雨買了魚,回到家,心情卻與出門前大相徑庭。無論可可問什麼,她都一言不發。魚買回來了,她卻一點做飯的心思也沒有。悶坐了好久,才想起晚上黎江北要來。夏雨起身,想給黎江北打個電話,讓他別來了。提起電話,卻又猶豫了。

早上她給黎江北打電話,是因為金子楊已代表紀委跟她談過話,金子楊說,孔慶雲一案中的關鍵問題已查清,這是一起典型的誣陷中傷案。金子楊跟她談話的時候,表情很沉重,似乎仍然被慶雲的案子震驚著。夏雨從沒跟金子楊接觸過,金子楊是省委常委、紀委書記,夏雨隻是一名普通幹部,對金子楊的了解,多是來自父親夏聞天那裏。夏雨知道,金子楊跟父親有矛盾,兩人關係一度鬧得很僵。正是因為這原因,慶雲被“雙規”,夏雨一直不敢抱樂觀態度,甚至怕金子楊借機報複。

這次金子楊主動找她談話,夏雨著實吃了一驚,感覺金子楊並不像父親說的那麼嚇人,也不像父親說的那麼專斷。他在談完紀委的意見後,話鋒一轉:“對不起,夏雨,這件事上我有責任,我代表紀委向你作檢討。我們工作過於草率,憑借兩封檢舉信,就認定慶雲同誌有問題,給他本人及家庭帶來了不良影響。還請你能理解,並最後配合我們一次。”

“配合什麼?”夏雨緊忙問。

“慶雲同誌思想上有些包袱,一時解不開,他對紀委還有我本人的工作有意見,這可以理解。但他不接受紀委作的結論,這有些不妥。你也知道,紀委工作性質特殊,接到舉報,我們不能不查,事實隻有調查以後才能獲得,對涉案人員,也隻有查實以後才能還他清白。”金子楊說著,一臉坦誠地望著夏雨。

夏雨一聽慶雲完全是被冤枉的,心裏頓時輕鬆下來,感激道:“金書記,我很感激組織,能還慶雲清白,比什麼都重要,慶雲他應該高興才是。”

金子楊頓了頓,又說:“慶雲同誌如果能像你這麼想,問題就簡單了,隻是他最近思想有些波動,我們還希望你能幫組織做做他的工作。”

“慶雲怎麼了?”夏雨從金子楊的話裏聽出另一層意思,剛輕鬆下來的心忽地又緊張起來。

金子楊遲疑了片刻,才說:“他對我意見太深,認為是我從中作梗。”說著,臉色暗了下去。

夏雨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她盯著金子楊望了許久,金子楊臉上,寫滿誠懇,寫滿坦率,甚至還有幾分做錯事後的不安。夏雨感動了,眼前的金子楊,跟她從父親那兒聽來的金子楊完全是兩個人。

“金書記,你放心,慶雲他不會給組織添麻煩的。”

“這我信,要不然,我也不找你了,這樣吧,等省委的最終決定作出後,你替我做做他的工作。如果他隻是對我金子楊有意見,可以向組織提出來,我金子楊願意接受批評。但他不能對工作抱抵觸情緒,更不能撂挑子。”

“慶雲要撂挑子?”

金子楊點點頭:“他已向組織提出辭職。”

“他怎麼能這樣!”

跟金子楊談完話,夏雨沒敢把談話內容告訴父親。琢磨來琢磨去,這事隻有找黎江北,讓黎江北跟自己一道給慶雲做工作。還有,夏雨想給慶雲搞個接風儀式,父親當然不同意這樣做,但她是妻子,不能對慶雲的回來無動於衷,一想到丈夫在那種地方經曆了幾個月的磨難,夏雨就覺得怎麼也得熱熱鬧鬧慶賀一場。這事她想請黎江北出麵操辦,加上小染、強中行他們幾個,盡可能張羅得熱鬧點。

什麼都想好了,就是沒想到,路平會突然翻供!

對路平的審查是在外圍取得重大突破後開始的。

陳小染他們回去後,金子楊並沒將消息告訴路平,路平對此渾然不覺,還以為自己的策略很成功,紀委拿他沒辦法。這天,金子楊安排專案組兩名同誌,給路平送去了一大摞文件,多是中央和江北省關於反腐倡廉及黨風廉政建設方麵的內容。路平大概翻了一下,心裏想,他們采取政策攻心呢,不管用,遂將文件放到了一邊。

金子楊得知後,笑道:“給他再送一些案例,這方麵的反麵典型多得很,想辦法讓他看,就當是每天的作業。”

與此同時,專案組製訂了一個嚴密的計劃,由教育廳紀檢小組牽頭,專案組工作人員配合,在不對江大教職員工造成影響的前提下,想方設法接觸龔建英,從她那兒尋找突破口。另一支人馬則重點調查江大二期工程。方案製定後,金子楊和莊緒東各帶一個工作小組開始分頭行動。

龔建英在江大學生期末考試前一天晚上被帶進津江大飯店,看見莊緒東的那一刻,這位西北女子一愣,她盡管身居底層,但還是認識莊緒東的。莊緒東客氣地請她坐,龔建英站著沒動,眼神不安地望著他。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莊緒東問。

龔建英搖頭。

莊緒東拿過一份合同,遞給她:“這是怎麼回事?”

龔建英接過合同,這是一份江大科技服務中心跟省公安廳簽的電子信息技術服務合同,江大科技服務中心每年向公安廳提供電子信息技術方麵的服務,按照公安廳的要求,在電腦指揮及控製係統和網站建設上提供維護與技術支持,公安廳向江大科技服務中心支付服務費及科技成果轉讓費。按說這樣的合同本無異議,一方是科技開發單位,一方是科技受益單位,是高科技與公安工作的結合。但這份合同還是引起了莊緒東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