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以羊命名(1 / 3)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任何民族的任何一種文化都在其語言中有所表現。甚至隨著社會的發展,某種文化現象已不存在了、消失了,人們卻依然能從該民族保留下來的語言文字中找到那已逝去的遠古文化的印跡。

羊文化對中國語言文字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漢語中有許多從“羊”之字。《漢語大字典》是目前收錄漢字較多的一本字典,其“羊部”共收漢字204個。當然,這裏麵有一些字已不用或不常用了,如用於羊的命名的字。古時,根據羊的年齡、性別、毛色、角形等的不同,羊都有不同的名字,劃分非常細密,年齡甚至劃分到月。而這樣做對現代人來說已沒有什麼必要,故這種對羊的過細區分不存在了,這些羊部字也就不用了。但從這些尚存的文字中,我們卻能想見那個羊文化十分興盛的遠古時代。更有大量的羊部漢字今天仍在使用,如美、善、祥、饈、養、羲等。前文對這些字的本義及引申義進行過考證,通過考證,我們可以說這些字都是羊文化最精練最直接的語言概括,因為它們都是從“羊”之字,從遠古而來,像一塊塊活化石一樣最真實地反映著當時人們的社會生活、宗教信仰、習俗慣製、審美喜好,雖經幾千年的風雨磨礪,卻仍保留著羊文化的深刻印跡。這些字又是包孕豐富的,因為它們來源於羊,卻沒有僅限於說羊。由於羊與人類的密切關係,人們常以羊來比附其他事物,而人對羊的了解、熟知,又使人們總能從一些“羊事”中受到啟發、發生靈感,從而創造新的觀念,於是,這些從“羊”之字也就引申出許多新的意義。而這些意義均與羊有關,是羊文化之滲透和影響的表現。

除這些羊部字外,以羊命名自然界其他事物及以羊狀物、喻人、喻事、喻理等也是羊文化在語言中的體現。這是因為人們對大自然、對世界及對自身的了解是一步一步深入的,在這個過程中往往會有一些媒介,這些媒介當是人們已比較熟悉的事物。羊作為最早和人類建立密切關係的動物,常常會成為這樣的媒介。另外,羊圖騰崇拜對以羊為姓、以羊命地名有著直接的關係。於是我們有了那麼多“羊動物”、“羊植物”、“羊地名”,也有了那麼多以羊作喻的事、理等。透過這些“羊言羊語”,我們可以探尋到羊文化的深厚內涵,感受到羊文化的巨大影響。

(一)羊姓名

以羊為姓、為名是羊圖騰文化的一種遺存。殷墟卜辭把殷人周圍的部族稱為“馬方”、“虎方”、“羊方”、“林方”等,“這種族名,可能來源於他們所崇拜的圖騰對象——馬、羊、虎、林等動植物的名稱。”傈僳族、彝族等許多民族的姓氏都是由圖騰演化而來的。如彝族有綿羊族、崖羊族,後來受漢姓影響,假借漢字改為“楊”或“羊”姓。有的羊圖騰部族可能不以“羊”為宗族名稱,而以羊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命名,如羊舌、羊角,或以公羊、母羊為族名,後來,這些也都演變為姓氏。《通誌·氏族略》載,“羊舌”為春秋時晉之公族的姓;戰國時有人姓羊角名哀,他與左伯桃之間的生死之交成為千古流傳的佳話;相傳寫成著名的“春秋三傳”之一《公羊傳》的乃戰國齊人公羊高,“公羊”與“羊角”、“羊舌”一樣,為複姓;“羊”作為中國一個古老而又十分重要的姓氏,在文獻古籍中更是經常出現,《廣韻·陽韻》:“羊,姓,出泰山……《戰國策》有羊千者,著書顯名。”

下麵我們介紹幾個姓羊、羊角、羊舌之人的典故:

《晉書·羊祜傳》載,羊祜,字叔子,都督荊州諸軍事長達十年。在任期間開屯田、儲軍備、籌劃滅吳。平日輕裘緩帶,身不披甲,與吳將陸抗互通使書,綏懷遠近。後羊祜舉薦杜預替代自己的職位。羊祜死後,當地人為之罷市巷哭。其部屬於峴山為其建碑立廟,見碑者莫不落淚,杜預命名為“墮淚碑”。後以“羊碑”為頌揚官吏有德政之典,也稱“羊公碑”。孟浩然《與諸子登峴山》詩雲:“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襟。”

羊祜與杜預二人皆有政績,為民所稱,所以後人以“羊杜”並稱,與“羊公碑”同樣指有德政之官吏。

羊祜是位很得民心的好官,可是他的善舞之鶴在慕名而來的客人們麵前卻忸怩不肯舞,後人因以“羊公鶴”比喻名不副實的人。《世說新語·排調》:“劉遵祖少為殷中軍所知,稱之於庾公。庾公甚忻然,便取為佐。既見,坐之獨榻上,與語。劉爾日殊不稱,庾小失望,遂名之為羊公鶴。昔羊叔子有鶴善舞,嚐向客稱之,客試使驅來,絰菴而不肯舞,故稱比之。”

羊續懸魚說的是古時的一段廉政佳話。《後漢書·羊續傳》載:“續為南陽太守……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贏敗。府丞嚐獻其生魚,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續乃出所懸者,以杜其意。”後來以“羊續懸魚”為居官清廉拒收賄賂的典故。我們現在的某些政府官員是否也應向這位一千多年前的封建官吏學點什麼呢。

“羊左”是戰國時羊角哀與左伯桃的並稱。據《後漢書》二九《申屠剛傳》李善注引《烈士傳》,羊角哀與左伯桃是好朋友,聞楚王招賢,同赴楚。道遇雨雪,二人糧少而衣薄,勢難俱生。於是左伯桃將衣、食留給羊角哀,而自己到一個樹洞中凍餓而死。羊角哀到楚國後,被拜為上卿。加官封爵後,羊角哀並未忘記左伯桃,他來到左伯桃死的那棵樹下,禮葬伯桃。不意幾日後,伯桃托夢於羊角哀,說自己的墓離荊軻的墓太近,荊軻鬼魂夜夜相擾,使他不得安寧。羊角醒來後,深感不安。他來到伯桃墓前,準備將伯桃的墳遷往別處。可當地百姓知道伯桃是一位視友情如生命的義士,堅決不讓羊角遷墳。幾日後,伯桃再次托夢。於是,在一個夜晚,羊角哀來到伯桃墓前,拔劍自刎。於是羊左的魂靈共同和荊軻鬼魂搏鬥,迫使荊軻認輸,與二人結為陰間的良友。後人遂以“羊左”指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