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包公聽見包興說在陰司地府,便厲聲道:“你這狗才,竟敢胡說!”包興道:“小人如何敢胡說。隻因小人去過,才知道的。”包公問道:“你幾時去過?”包興便將白家堡為遊仙枕害了他表弟李克明,後來將此枕當堂呈繳;因相爺在三星鎮歇馬,小人就偷試此枕,到了陰陽寶殿,說小人冒充星主之名,被神趕了回來的話,說了一遍。包公聽了星主二字,便想起:“當初審烏盆,後來又在玉宸宮審鬼冤魂,皆稱我為星主;如此看來,竟有些意思。”便問:“此枕現在何處?”包興道:“小人收藏。”連忙退出。不多時,將此枕捧來。包公見封固甚嚴,便叫:“打開我看。”包興打開,雙手捧至麵前。包公細看了一回。彷佛一塊朽木,上麵有蝌蚪文字,卻也不甚分明。包公看了也不說用,也不說不用,隻是點了點頭。包興早已心領神會,捧了仙枕,來到裏麵屋內,將帳鉤掛起,把仙枕安放周正。回身出來,又遞了一杯茶。包公坐了多時,便立起身來。包興連忙執燈,引至屋內。包公見帳鉤掛起,遊仙枕已安放周正,暗暗合了心意,便上床和衣而臥。包興放下帳子,將燈移出,寂寂無聲,在外伺候。
包公雖然安歇,無奈心中有事,再也睡不著。不由翻身向裏。頭剛著枕,隻覺自己在丹墀之上,見下麵有二青衣牽著一匹黑馬,鞍轡俱是黑的。忽聽青衣說道:“請星主上馬。”包公便上了馬,一抖絲韁。誰知此馬迅速如飛,耳內隻聽風響。又見所過之地,俱是昏昏慘慘,雖然黑暗,瞧的卻又真切。隻見前麵有座城池,雙門緊閉。那馬竟奔城門而來。包公心內著急,說是不好,必要碰上。一轉瞬間,城門已過,進了個極大的衙門。到了丹墀,見大堂之上,有匾大書“陰陽寶殿”四字,又見公位桌椅等項俱是黑的,包公不暇細看,便入公座。隻聽紅判道:“星主必是為陰錯陽差之事而來。”便遞過一本冊子。包公打開看時,上麵卻無一字。才待要問,隻見黑判官將冊子拿起,翻上數篇,便放在公案之上,包公仔細看時,隻見上麵寫著恭恭正正八句粗話,起首雲:“原是醜與寅,用了卯與辰。上司多誤事,因此錯還魂。若要明此事,井中古鏡存,臨時滴血照,磕破中指痕。”當下包公看了,並無別的字跡。剛然要問,兩判拿了冊子而去。那黑馬也沒有了。
包公一急,忽然驚醒,叫人。包興連忙移燈近前。包公問道:“什麼時候了?”包興回道:“方交三鼓。”包公道:“取杯茶來。”忽見李才進來,稟道:“公孫主簿求見。”包公便下了床,包興打簾,來至外麵。隻見公孫策參見,道:“範生之病,晚生已將他醫好。”包公聽了大悅,道:“先生用何方醫治好的?”公孫回道:“用五木湯。”包公道:“何謂五木湯?”公孫道:“用桑榆桃槐柳五木熬湯,放在浴盆之內,將他搭在盆上趁熱燙洗,然後用被蓋覆,上露著麵目,通身見汗為度。他的積痰瘀血化開,心內便覺明白,現在唯有軟弱而已。”包公聽了,讚道:“先生真妙手奇方也!即煩先生,好好將他調理便了。”公孫領命,退出。
包興遞上茶來。包公便叫他進內取那麵古鏡,又叫李才傳外班在二堂伺候。包興將鏡取來。包公升了二堂,立刻將屈申並白氏帶至二堂。此時包興已將照膽鏡懸掛起來,包公叫他二人分男左女右,將中指磕破,把血滴在鏡上,叫他們自己來照。屈申聽了咬破中指,以為不是自己指頭,也不心疼,將血滴在鏡上。白氏到了此時,也無可如何,隻得將左手中指咬破些,須把血也滴在鏡上。隻見血到鏡麵,滴溜溜亂轉,將雲翳俱各趕開,霎時光芒四射,照得二堂之上,人人二目難睜,各各心膽俱冷。包公吩咐男女二人,對鏡細看。二人及至看時,一個是上吊,一個是被勒,正是那氣堵咽喉萬箭攢心之時,那一番的難受,不覺氣悶神昏,登時一齊跌倒。但見寶鏡光芒漸收。眾人打了個冷戰。卻仍是古鏡一麵。
包公吩咐將古鏡遊仙枕並古今盆,俱各交包興好好收藏。再看他二人時,屈申動手動腳,猛然把眼一睜,說道:“好李保呀!你偷我四百兩銀子。我合你要定咧。”說著話,他便自己上下瞧了瞧。想了多時,忽把自己下巴一摸,歡喜道:“唔!是咧!是咧!這可是我咧。”便向上叩頭。“求大人與我判判。銀子是四百兩呢,不是頑的咧。”此時白氏已然蘇醒過來,便覺羞容淒慘。包公吩咐將屈申交與外班房,將白氏交內茶房婆子好生看待。包公退堂,歇息。
至次日清晨起來,先叫包興:“問問公孫先生,範生可以行動麼?”去不多時,公孫便帶領範生慢慢而來。到了書房,向前參見,叩謝大人再造之恩。包公連忙攔阻,道:“不可,不可。”看他形容雖然憔悴,卻不是先前瘋癲之狀。包公大喜,吩咐看座。公孫策與範生俱告了坐,略述梗概。又告訴他妻子無恙,隻管放心調養,叫他:“無事時將場內文字抄錄出來,待本閣具本題奏,保你不失狀元就是了。”範生聽了更加歡喜,深深的謝了。包公又囑咐公孫,好好將他調理。二人辭了包公,出外麵去了。
隻見王朝馬漢進來稟道:“葛登雲今已拿到。”包公立刻升堂,訊問。葛登雲仗著勢力人情,自己又是侯爺,就是滿招了,諒包公也無可如何。便氣昂昂的一一招認,毫無推辭。包公叫他畫了招。相爺登時把黑臉沈下來,好不怕人,說一聲:“請禦刑。”王馬張趙早已請示明白了,請到禦刑,抖去龍袱,卻是虎頭鍘。此鍘乃初次用,想不到拿葛登雲開了張了。此時葛賊已經麵如土色,後悔不來,竟死於鍘下。又換狗頭鍘,將李保鍘了。葛壽定了斬監候。李保之妻李氏定了絞監候。葉道士盜屍,發往陝西延安府充軍。屈申屈良當堂將銀領去。因屈申貪便宜換驢,即將他的花驢入官。黑驢伸冤有功,奉官喂養。範生同定白氏玉蓮當堂叩謝了包公,同白雄一齊到八寶村居住,養息身體,再行聽旨。至於範生與兒子相會,白氏與母親見麵,自有一番悲痛歡喜,不必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