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回 紫髯伯有意除馬剛 丁兆蘭無心遇莽漢(1 / 3)

且說包興在湯圓鋪內問張老兒:“你這買賣一年有多大的來頭?”張老道:“除火食人工,遇見好年頭,一年不過剩上四五十吊錢。”包興道:“莫若跟隨鄧九如上東京,見了三公子。那時鄧九如必是我家公子的義兒,你就照看他吃碗現成的飯如何?”張老兒聽了,滿心歡喜。又將韓爺將此子寄居於此的緣由說了。“因他留下五兩銀子,小老兒一時寬裕,卸了一口袋麵,被惡奴馬祿看在眼裏,立刻追索欠債,再也想不到有如此的奇遇。”包興連連稱“是”。又暗想道:“原來韓爺也來到此處了。”一轉想道:“莫若我仍找縣令叫他把鄧九如打扮打扮,豈不省事麼?”因對張老道:“你收拾你起身的行李,我到縣裏去去就來。”說罷,出了湯圓鋪上馬,帶著伴當,竟奔縣衙去了。

這裏張老兒與夥計合計,作為兩股生理,年齊算賬。一個本錢,一個工人,卻很公道。自己將積蓄打點起來。不多時,隻見包興帶預衙役四名趕來的車輛,從車上拿下包袱一個。打開看時,卻是簇新的小衣服,大衫襯衫無不全備,──是金公子的小衣服。因說是三公子的義兒,焉有不盡心的呢?何況又有太歲莊留馬一事,借此更要求包興在相爺前遮蓋遮蓋。登時將鄧九如打扮起來,真是人仗衣帽,更顯他粉妝玉琢,齒白唇紅。把張老兒樂得手舞足蹈。夥計幫著把行李裝好,然後叫九如坐好,張老兒卻在車邊。臨別又諄囑了夥計一番:“倘若韓二爺到來,就說在開封府恭候。”包興乘馬,伴當跟隨,外有衙役護送,好不威勢熱鬧,一直往開封去了。

且說歐陽爺與丁大爺在會仙樓上吃酒。自張老兒去後,丁大爺便向北俠道:“方才眼看惡奴的形景,又耳聽豪霸的強梁,兄台心下以為如何?”北俠道:“賢弟,咱們且吃酒,莫管他人的閑事。”丁大爺聽了,暗道:“聞得北俠武藝超群,豪俠無比。如今聽他的口氣,竟是置而不論了。或者他不知我的心跡,今日初遇,未免的含糊其詞,也是有的。待我索性說明了,看是如何?”想罷,又道:“似你我行俠仗義,理當濟困扶危,剪惡除奸。若要依小弟主意,莫若將他除卻,方是正理。”北俠聽了,連忙擺手,道:“賢弟休得如此。豈不聞窗外有耳?倘漏風聲,不大穩便。難道賢弟醉了麼?”丁大爺聽了,便暗笑道:“好一個北俠,何膽小到如此田地?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惜乎我身邊未帶利刃。如有利刃,今晚馬到成功,也叫他知道我雙俠的本領人物。”又轉念道:“有了。今晚何不與他一同住宿,我暗暗盜了他的刀且去行事。俟成功後,回來奚落他一場,豈不是件快事麼?”主意已定,便道:“果然小弟不勝酒,有些兒醉了。兄台還不用飯麼?”北俠道:“劣兄早就餓了,特為陪著賢弟。”丁大爺暗道:“我何用你陪呢?”便回頭喚堂官,要了飯菜點心來。不多時,堂官端來,二人用畢,會鈔下樓,天剛正午。

丁大爺便假裝醉態,道:“小弟今日懶怠行路,意欲在此住宿一宵。不知兄台意下如何?”北俠道:“久仰賢弟,未獲一見,今日幸會,焉有驟然就別之理。理當多盤桓幾日為是,劣兄惟命是聽。”丁大爺聽了,暗合心意,道:“我豈願意與你同住,不過要借你的刀一用耳。”正走間,來到一座廟宇門前。二人進內,見有個跛足道人,說明暫住一宵,明日多謝香資。道人連聲答應,即引到一小院,三間小房,極其僻靜。二人俱道:“甚好,甚好。”放下行李,北俠將寶刀帶著皮鞘子掛在小牆之上。丁大爺用目注視了一番。便彼此坐下,對麵閑談。

丁大爺暗想道:“方才在酒樓上,惟恐耳目眾多,或者他不肯吐實。這如今在廟內,又極僻靜,待我再試探他一回,看是如何?”因又提起馬剛的過惡,並懷造反之心。“你若舉此義,不但與民除害,而且也算與國除害,豈不是件美事?”北俠笑道:“賢弟雖如此說,馬剛既有此心,他豈不加意防備呢?俗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豈可唐突?倘機不密,反為不美。”丁大爺聽了,更不耐煩,暗道:“這明是他膽怯,反說這些以敗吾興。不要管他,俟夜間人靜,叫他瞧瞧俺的手段。”到了晚飯時,那瘸道人端了幾碗素菜,饅首米飯,二人燈下囫圇吃完。道人撤去。彼此也不謙讓。丁大爺因瞧不起北俠,有些怠慢,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了。誰知北俠更有討厭處。他鬧了個吃飽了食困,剛然喝了點茶,他就張牙咧嘴的哈氣起來。丁大爺看了,更不如意,暗道:“他這樣的酒囊飯袋之人,也敢稱個“俠”字,真是令人可笑!”卻順口兒道:“兄台既有些困倦,何不請先安歇呢?”北俠道:“賢弟若不見怪,劣兄就告罪了。”說罷,枕了包裹。不多時,便呼聲震耳。丁大爺不覺暗笑,自己也就盤膝打坐,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