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婚後日常(1 / 3)

又睡到日上三竿,粥粥在窗外一下一下篤篤的啄在桃木窗棱上。藍啟薇若無其事的翻了個身,還欲再睡,看不過眼的侍女穀穀端著盆放在隔間,不陰不陽的虎著臉垂手立在床頭,像塊木頭板子。

藍啟薇偷偷瞄了她一眼。

穀穀板著那張臉,毫不見恭敬,反而略顯高傲的說:“夫人,已經是辰時三刻。”

藍啟薇於是不敢再睡,慢吞吞的爬起來。任幾個侍女魚貫而入,給還半眯著眼睛一臉懵懂的少夫人穿上衣裙。鏡子裏印出一張平凡的臉,五官挑不出什麼錯處,也沒甚值得讚美的,在美人如雲的修真界,果然擔得起母親一聲“醜兒”。侍女手指靈巧的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別上寶藍色珠花,拿著鏡子照給她看。那點鮮亮的顏色,倒叫她增色幾分。

粥粥見她收拾妥當,迫不及待的飛到她肩上,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麵頰。

藍啟薇輕輕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雪白頜下:“粥粥早飯吃過了麼?”

回答她的是旁邊笑容溫婉的侍女麥麥:“用了半碟穀子,倒是您,早上想吃些什麼?我去吩咐廚房。”

“二爺呢?有說他早上想吃什麼嗎?”

“二老爺沒說。”

藍啟薇點點頭,想到李仲齊火氣偏大,最近又在給他拓展經脈,便說了幾個適宜的菜色:“四爺可用過早飯了?”

“未曾。”

藍啟薇皺眉:“不是說了以後四爺可以先吃,不必等我跟二爺嗎?”

麥麥依舊笑的雲淡風輕。她跟穀穀都是藍家當家夫人藍啟薇的母親賜下的奴婢,雖說是奴婢,卻有不低的修為傍身。早幾年在藍家的時候就比一般的家奴體麵,並不懼怕根骨低劣未承功法,在藍家不受重視的藍啟薇。

“二老爺說,一家人住在一處,總歸應該一處吃飯。”

“那你去吩咐廚房吧,平日裏多給四爺準備些易消化的點心備著。”

日頭已經升的老高,房外院落中數口不足見方的幽深泉眼中養著的幽曇花伸出長長的脖頸,將白色的花骨朵兒探出水麵。未開的花已經引得知歲鳥駐足盤桓。

幽曇花是鏡水山莊獨有的靈物,以它的花蕊為食的知歲鳥羽毛是煉器上不可多得的升品材料。單單憑借它,鏡水山莊就足以在器宗中占有一席之地。更何況立莊上千年,莊中收集的天材地寶不可計數,莊外還有數十條礦脈以及鏡水山莊獨門心法幻水訣和劍法九嗔,可謂底蘊深厚。反觀藍家數得著的家底不過數百年,一直偏居在管合銜光崖,直到近百年管合大派伏龍宮被一夜血洗,聲名不顯的藍家才在因獨占管合,在修真界排上名號。

兩家人雲泥之別,她毫無修為、長相又過於平凡,雖是嫡女,在鏡水李家麵前也稱不上貴。鏡水山莊莊主有四子,大兒子乃是當朝國師,不承家業;老三也對煉器不感興趣,連自家劍法都看不上眼,早早的另尋了門徑;老四如今方才九歲,靈根駁雜,五行俱全,道法上難有寸進。據說他並非莊主親子,而是莊主夫人、她的婆婆大人娘家的子侄。如此算來,這偌大的鏡水李家,子息單薄,一應的承襲都壓在他的夫君李二身上。

莫非,是看上她兄弟姊妹眾多,以為她藍家的女子好生養?

藍啟薇領著麥麥穀穀粥粥穿過流風廊,廊下可以看見無數水池高低不一的粘合在一起,水麵靜極,如破碎的鏡子,七彩斑斕,錯落有致。整個鏡水山莊,竟是淩空架在那瑰麗池上,數十座空中浮島,以彎彎虹橋連接,宏偉非凡,氣象萬千。

李仲齊所在的演武殿離藍啟薇的居所不遠。藍啟薇現在住的,就是婚前李仲齊的住所,不過藍啟薇嫁過來的當天,李仲齊就搬去了演武殿,新婚之夜都是藍啟薇一個人過的。

出嫁前,母親就曾對她直言,這並非一門好親事。她從小就很少管束她,隻願她不因資質貧庸苦苦求道曆經艱辛,而恣意快活的過好凡人的數十載。若她不願嫁,哪怕與父親撕破臉,她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那晚上,父親邀她到院中賞月。父女二人毗鄰而坐,徹夜不言。曙光乍現時,父親才重重的歎出口氣,說:為父,他不願她嫁予李家,高攀的婚事,以後連給她撐腰的底氣都不足;為一族之長,他卻又不能拒絕這門親事。如此,也讓她自己抉擇。

那時,她卻走神的想起些別的東西。

東方兮煌煌,烜於兮晨光。

……

萬仞峰前一水傍,晨光翠色助清涼。

……

無數詩詞中,清晨破穢的日光都是佐景上品,可是此時此刻,一個正值盛年的金丹期男人難掩疲態。與他一起枯坐整夜的少女,卻因為他害怕自己小女兒會冷,刻意散發出來的溫和暖意,如清晨帶露的花朵兒,神采奕奕。

藍家人數眾多。父親母親沉醉大道,很晚才有子嗣出生。哪怕如此,隻與她同父同母的就有九人,與她同父的更有二十六人之多。父親母親在修行的間隙裏,還要料理家業,餘下的時間才是與子女相處。而與子女相處的時間裏,多數又是在指點哥哥姐姐們功法武藝,伴在她身邊的時間,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