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廠總調度會議室裏,會議顯然已經結束了,可有一個人仍坐在那裏。這個人的坐姿很特別,他背對著會議桌,兩腿騎坐在一把有背靠的椅子上,兩眼注視著掛在牆上的一個小黑板。
小黑板上寫有兩行粉筆字:
上半年虧損:7700萬元
庫存積壓:48萬噸
他盯著黑板上的數字看了很久。一隻手無聲地伸出去,從桌麵的煙缸上拿起那支已燃了一半的香煙。可他並沒有吸,煙就在他眼前燃著,大拇指卻放在幹焦的嘴唇上,不停地刮來刮去……片刻,他伸出右手,用指頭在寫有“7700”的粉筆字上劃了一遍,接著又在“48”上劃了一遍,於是,小黑板上的數字不是那麼明顯了,但仍可以看到……
這人自然是北鋼總廠廠長徐振海。他已五十多歲了,兩鬢斑白。
煙在眼前燃著,煙是接頭的,一支接著一支……
在他的眼前,疊印出一個個煙霧繚繞的會議……
疊印出北鋼總廠的全景:一座座高爐,轉爐,燒結,料廠,焦化……
疊印出飛速旋轉的車輪和他一次次出入省、市政府……推開一扇扇門的情景。
疊印出辦公室幾部電話同時響起的情景……
這時,廠辦秘書小周拿著一張報告紙走進來。廠長身子未動,隻說:“說吧。”
小周報告說:“有36家要賬的;另外,電廠下了警告通知,說6月30號前如不結清所欠電費就……拉閘;還有……”說到這裏,小周停了一下,看了看廠長的臉色,仿佛不好再說下去了。
廠長一動未動,廠長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說:“講。”
小周接著說:“老馬從太原訂貨會上來電話說……”
廠長忽地抬起頭來,問:“怎麼樣?”
小周說:“咱廠的貨,一噸都沒訂出去。”
廠長扭過身來,問:“一噸都沒訂出去?!”
小周吞吞吐吐地說:“老馬,在電話上講……”
廠長繃著臉,把煙重新放在嘴上,輕聲說:“說吧。”
小周說:“主要原因是價格太高。老馬說,首鋼已降到了1500,可我們1600都不敢賣。”
廠長沉默了一會兒,問:“潘總有消息麼?”
小周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