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夜,一彎朦朦朧朧的月亮……

這是一個巨大的堆放鋼材的露天倉庫。鋼錠、鋼坯,一排排、一列列地堆放著,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黑色的凝固不動的鋼鐵城堡……

月光下,在“城堡”的上方,有一墨色的剪影……近了才能看清,那頭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坐在鋼錠上的人竟是廠長徐振海。徐振海望著堆積如山的積壓鋼材,正在默默地吸煙。小火珠在他的臉前一明一暗地閃著,映出了他內心的焦灼。

這時,有一隻手驀地搭在了徐振海的肩頭上,這就是那個有點流氣的年輕工人。他攀上一堆鋼錠,手大咧咧地在徐振海肩頭上拍了一下,說:“哎,老頭兒,借個火。”

頭戴安全帽的徐振海背對著他,聽了卻並沒回頭,隻默默地從兜裏掏出打火機,順手遞了過去……

不料,那年輕人接過打火機在手裏拋了一下,卻又嬉皮笑臉地說:“老頭兒,再借支煙。”

徐振海說:“這一手我早知道。”說著,又遞過一支煙來。

那年輕人把煙點上,吸了一口,說:“老頭兒,檔次不低呀!”說著,嘴裏又嘟噥說:“廠長啥水平,仨月沒發獎金了。如今賣紙煙的都比咱收入高!就那點工資,不夠一泡尿錢……哎,老頭兒,你是不是想弄點啥?別怕,我不揭發你……”

廠長背著臉說:“你不是北鋼的工人?”

年輕人說:“是呀。是又怎樣?這年頭,誰管誰呀?隻要別讓廠長看見,沒事兒。”說著,他從鋼錠上出溜下來,哼著小曲……剛走了沒幾步,卻又折回身來,說:“老頭兒,有紙麼?借張紙,拉肚子……”

徐振海伸手在衣兜裏摸了摸,說:“沒有,沒有。”

那年輕人說:“找找。那個兜,摸摸那個兜。”

徐振海又摸了摸那邊的衣兜,掏了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這時,他轉過臉來,剛要說點什麼……隻見那小夥猛地跳起來:“呀!是廠長啊?”說著,扭頭就跑。

徐振海高聲說:“跑啥……”

深夜,月兒在雲層裏穿沒……

小火珠一明一滅,廠長仍在露天倉庫的鋼錠上坐著……

這時,總會計師潘亞君從遠處走來,她手裏拿著一份卷著的圖表,悄沒聲地站在了廠長坐著的那堆鋼錠旁……

廠長把手裏的煙掐滅,雙手捧頭,一句話也不說。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潘總,你說,我保守麼?”

潘亞君想了想,說:“不。”

廠長說:“你說實話。”

潘亞君說:“不。是枯燥。”

廠長笑了,廠長說:“好,這個詞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