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驅騙人反被人摳掐 丟謊鬼卻交鬼偷屍(2 / 3)

那摳掐鬼左支右吾,看看遮架不住,丟了棍,伸出爪來。鍾馗知道他的厲害,虛晃一劍,且回本陣,那摳掐鬼又得勝而回。鹹淵道:“看他所恃,唯是十指。何不將涎臉鬼的那副臉戴上,他自然摳掐不動,斬他有何難哉。”鍾值道:“是了。”忙將臉戴上,又出陣來。那摳掐鬼也不拿鐮銀棍了,止憑十指來摳。不料此臉堅厚異常,怎能動的分毫,反將十指頭摳的鮮血長流,不能施展,隻得縮回手去。鍾馗大喝一聲,舉劍劈頭砍來,摳掐鬼無法支持,逃回山上去了。正是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也就都散了。那摳掐鬼自料不能得生,關上寨門,點起火來,自焚而死,才知道他是個閉門子火燒殺的。於是地溜鬼飛報與縣尹,縣尹大喜,率領百姓來請鍾馗。鍾馗不好推辭,隻得來到衙門,隻見堂柱上掛著一付對聯,上寫著:

百裏清風回綠野,一簾明月照琴堂

其時早已設下筵席,鋪墊的十分整齊。縣尹把盞,讓鍾馗坐了正席,鹹淵左席,富曲右席,縣尹下席分陪。戲子捧上戲單,請鍾馗欄戲。鍾馗揀了一出《關聖斬妖》,戲子扮演出來。先是周小官唱了一套,請王道士來書符念咒,念出一個妖精。那妖精將王道士打去了,卻好呂純陽走過來,看見妖精厲害,發起碟文,請將關夫子來,周倉捉住妖精,關夫子斬了。縣尹看到此處,道:“大人今日斬鬼,不亞關夫子矣。”鍾馗道:“大人請俺至此,也就是呂純陽了。”縣尹稱富曲道:“將軍可算的周倉”。富曲道:“不然,不然,他將俺摳得滿臉流血,隻好算王道士罷了。”滿座皆大笑。席終,鍾馗就要辭去,縣尹再三款留,說道:“下官有一座小園,屈大人盤桓數日,也不廢下官敦請一場。”鍾馗隻得應允。縣尹邀進園中,隻見四壁粉牆,中間三間敞庭,庭後一株絕大鬆樹,綠蔭掩映,瀟灑清幽,庭中擺設的極其雅致。賓主坐定,鍾馗見天然幾上放著兩卷詩稿,取來展玩,卻是吟秋風、秋月、秋山、秋水四景絕句兩卷。俱是一個題目,一樣韻腳,先將一卷從頭展玩。那吟秋風的是:

金風滿灑逗窗紗,燕子排空影欲斜。

今夜愁多應有夢,不知吹去到誰家。

那吟秋月的是:

清秋清夜沐清光,散盡天香桂影長。

願借嫦娥清寂寞,好來窗下舞霓裳。

那吟秋水的是:

丹楓搖落晚煙多,雨後涼風細細波。

竊愛澄鮮如新月,每臨秋水憶嬌娥。

那吟秋山的是:

白雲飛去複飛來,霜葉如花滿徑開。

最喜謝安高致好,擬逢仙女到天台。

鍾馗看畢,道:“此卷才思雖好,但口角輕狂,必放達不羈之人也。”又看一卷,隻見那吟秋風的是:

秋日風來不用紗,街頭搖落酒旗斜。

舞雩坐後情猶在,結伴還須味到家。

那吟秋月的是:

月明逢秋分外光,天香先占一枝長。

嫦娥若肯垂青盼,脫去蘭衫換紫裳。

那吟秋水的是:

源泉有本水偏多,每到秋來不起波。

孺子灌纓應到此,豈容盥手映嬌娥。

那吟秋山的是:

萌蘖才生人又來,秋山所以少花開。

年來王道無人講,鬆柏焉能似五台。

鍾馗看畢,掩口而笑,道:“好個糟腐東西,令人可厭。”縣尹急道:“大人眼力不差,這是下官所養的兩個童生。那卷輕狂些的,才思倒也還看得過。隻是為人浮蕩,往往縱情於花柳之間,全無中規中矩的氣象。”鍾馗道:“看那許每首後二句,其人便可知矣。”縣尹又道:“這卷糟腐的,為人與那個卻大相反,開口就講道,舉止俱要安祥,即出恭之際,猶必正其衣冠,雖冒雨之時,未嚐亂其足步。至於世態人情,一毫不懂。所以同社人送了他們兩個美號,一個叫做風流鬼,一個叫做糟腐鬼。”鍾馗道:“這也罷了,孔子雲: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捐乎。中行原是難得的,古今以來能有幾人。”正談論間,外麵傳鼓送進一紙狀子來。你道這狀子是誰的?原來丟謊鬼與誆騙鬼自從分開銀子,他也就做起財主來,買了兩個小廝,一個叫做捕風,一個叫做捉影。這捕風、捉影又替他尋了兩個夥計,一個梁山寨上時遷的祖宗,生的毛手毛足,慣會偷人,叫做偷屍鬼;一個列國時祝駝的後代,生的伶牙利齒,會賴人,叫做急讀鬼。這兩個自從入了鋪子,就打順起風旗來,偷屍的偷屍,急讀的急讀。一日,也是該有事,這偷屍鬼正是把一宗銀子往褲襠裏塞,卻好教捉影看見,不好當麵識破,隻得告與主人。丟謊鬼尚在疑信之間,過了幾日來到鋪中查驗,果然沒有許多東西,且有許多長支賬。丟謊鬼問急讀鬼道:“東西沒了大半,怎麼還有許多長支?”急瀆鬼道:“長支是我用了,我日後慢慢還你。若是不還你時,教半天裏馬踏殺。”說罷,搖著肩,反憤憤不平。丟謊鬼見這等光景,待要打他,又怕與誆騙鬼一般吃了虧,前車已覆,不敢再行,隻得忍氣吞聲。回來想道:“此事隻得到官。”於是尋了一個代書,打了幾壺酒,又送了幾錢銀子,隻要寫得厲害,聳動官府。那代書不管他是虛是實,問了大概,寫成狀子,他就拿得來了。縣尹同著鍾馗看那狀子時,上寫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