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狐……這個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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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在榻上纏綿三月,終究是從鬼門關那裏搶回來一條命。
一般人那樣的傷,又染著瘟疫,怕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了。可李嫣硬著撐過了這一場劫難。
她能夠下榻那日,已經是三月的天。
連綿細雨瀟瀟下個不停,她站在軒窗前淺笑,伸出手去,掬了一捧細雨端在眼前。
那雨珠順著她的手腕滑下去,她眸中盡是安詳神色。
下午的時候,她支開了看顧她的侍婢,一個人帶著帶著阿皎,撐了一把桐木的紙傘出了府門。
雨聲“嗒嗒”落上傘麵,她一路皆是平靜無波。
三個月前那鋪天蓋地的雪早已經化掉,此時山路泥濘,她半截衣擺踩在泥裏,變得髒汙不堪。
而此前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卻變成了一個幽幽墳包。
許是春雨的緣故,此時那墳頭竟長處幾叢青草。
她將傘放在一旁,跪下來將頭靠在墳頭:“慕情,我來看你了。”
沒有聲嘶力竭,也沒有悲不能已,她隻是安安靜靜的同他說話:“我三個月沒有來看你,你會怪我吧?”
默了一會,她才繼續說:“我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誰能料想到,我竟活了下來。上蒼再給了我一次機會,慕情,你說我要拿它做什麼才好?”
若是往日,那少年肯定嘰嘰喳喳已在她的耳畔說了一通。
可此時,山風幽寂,林木蔥鬱,唯有一片泠泠雨聲。
她全身被雨澆的濕透,卻還是猶自說著:“這是我第一次來看你,也會是最後一次了。”
“我在趙國的時候,最歡樓的老鴇告訴我,美貌是我最大的利器,當時我不以為然。可而今我卻是覺得,若是這件利器可以幫我達成所願,得到我想要的,那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她似乎是笑了笑:“我沒能嫁給你,以後卻要嫁給別的人,同別的人生下孩子,你說,這惡不惡心?”
“不過也沒有關係,你已經死了,這天下的人於我來說便都一樣了。”
良久的沉默過後,她才說:“慕情,還記得我對你說過嗎?一件事情我若是不做便不做,若是做,我便要做到最好,其實認識你之後,我覺得能不能做到最好也無甚緊要了。可惜,我沒能來得及給你說。”
身旁的阿皎睜大了眼睛看她,不時嗚咽一聲。她撫了撫阿皎的毛,將頭埋在阿皎的脖頸間,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淌在阿皎身上,阿皎隻是安靜的站著,像是知道什麼一樣,發出淒然的嗚咽。
李嫣良久才說:“阿皎,你也走吧。我再不能帶著你了。”
阿皎像是聽懂了她的話,重重的嚎叫一聲。
她歪了歪頭,掰著手指:“讓我來算算,這一路走來,無論是三青山上,還是李府,或者是山寨,都是你一直護著我,可我呢?帶給你的皆是什麼?你的狼毛被人生生薅掉,你的利爪被人一點點剪斷……”
她聲音帶了幾分哭腔:“阿皎,對不起。”
阿皎像是聽明白了她說的什麼,隻將頭蹭了蹭她的臉。
李嫣繼續說:“你就從這兒回去吧,回去趙國,回去三青山,你是狼王啊,你為了我,離開你的族群已經太久。我不想再拖累你了。阿皎,回去吧!”
阿皎舔了舔她的臉,藍色的眼睛裏似乎擠出了一顆淚水。
她看著那顆眼淚怔了怔,而後一把緊緊的攬住阿皎的脖子:“阿皎……真的對不起……”
等到她放開阿皎時,阿皎慢慢地移動了幾步,她聲音輕輕的說:“阿皎,你以後都別回來了。好不好?”
阿皎突然撲起跳在她身上,那架勢就像是捕食一頭獵物。它露出尖利的牙齒,離李嫣的脖子隻有幾分,李嫣閉上了眼睛,微微偏了偏頭,將脖子更裸露出來幾分。
阿皎卻是突然頓了下來,而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脖子,隻一瞬,它便跳下地,在雨中極速竄進深林,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
李嫣對著阿皎消失的方向站了許久,而後慢慢地蹲下身來,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傘,她慢慢地伸手過去將其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