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烈焰熊熊燃燒.
可怕的地獄之火.
我在哭泣你在歡歌。
火光中有很多精靈,扭曲著身體跳著瘋狂的舞蹈。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爭恍若隔世。
那把頭發仍然扭動著在她麵前晃來晃去。
頭發後麵一張麵目全非的臉,一邊隨著頭發飄蕩一邊對著她發出獰笑。
頭發是永遠不會腐爛的。
“你醒了嗎?”
“是。”她回答。
“你還是決意要回去?”
“是。”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頭發後麵的臉說。
於是她的身體慢慢地向上浮,向上浮。
在水麵,她看到了一輪美侖美奐的月亮。
可是就在瞬間,這月亮裏就呈現出了一個滿眼鮮血的世界。
紅色的月亮。
紅色的血。
水麵開始咕嚕咕嚕冒泡。
她揮舞著雙手掙紮求救。
一把頭發伸過來,卷住了她的雙手。
於是她又回到了烈焰熊熊的地獄。
“放了我!放了我!”她嘶聲大吼。
“你都看見了,你根本償還不了那筆血債。我看你還是不要回去了。”
她聽見自已的皮膚正在嘶嘶地燃燒。
她的血肉正在被慢慢烤幹。
“不!我要回去!”她不停地掙紮。
頭發後麵的臉扔過來一條鐵鏈子,扣上了她的雙腿雙腳。
“你還是永遠在這裏呆著吧。也許有一天你也會等到來世。”
“不!我不能死!我還有心願未了!求求你,讓我回去吧!”她嚎啕大哭,眼淚瞬間幹涸。
“沒用的,我就是你的心魔。隻要我一天不死,你就永遠都休想出去。”
這是一個獨立的公寓。總共有六戶人家。但實際上隻住了一戶人家。
據說這裏最早是北洋軍政府的一個大軍閥住的。後來那個大軍閥被斃了。
江山換代,幾朝易主,就把房子改成了這個樣子。
在搬進來之前,方梅就知道這個房子不太平。
那是在半年之前了,當時正好是四月份,天氣不好也不壞。
某一天的晚上,在這個房子裏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一夜之間六口人全被殺害。而且屍體全被剁得殘缺不全。
那時候方梅隻要一出門,總能聽到有人在談論這件事,不管是在地鐵裏還是在小飯館裏,連她唱歌的隔壁家夜總會的小姐們也在談論這件事。
這在當時是一起轟動全城的惡性刑事案件。聽說其中有一個被害人的屍體完全被剁成了肉醬,連骨頭都被剁成了沫。
但她最後還是決定租下這裏。
房東叫木白,木頭的木,白吃的白。
“你真得想好了?這裏可是死過人。”木白問她。
她點了點頭。她也有自已的秘密。還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
守住這秘密正需要一處安靜幽謐的住所。
然後木白笑了。
她看出木白心裏對這房子有一種厭惡,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似的。
搬進來的第一天,方梅發現臥室那麵牆上畫著好大的一尊佛。看房子的時候她並沒有留意。
木白說那是他爺爺畫的。老人家信佛。
畫得真不錯。方梅當時一邊讚賞一邊仔細打量著這幅巨大的畫像。
當她盯著佛像的眼睛看的時候,心頭突然湧起一種不安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強烈。而且她的右眼也緊跟著跳了幾下。
她對危險的預感一向很準。
尤其是是她的右眼。隻要她的右眼一跳。就一定會有凶事發生。一.雨夜迷案1.她潛意識裏感到有一個人進來了,並且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她不由自主地被那個人拉了起來,迷迷糊糊地跟著那個人往門外走。
那個人牽著她,走得很慢很慢。但始終走在她的前麵,連頭也不回。
她隻能迷迷糊糊地看見那個人的背影,很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他是誰。
那個人領著她,走著走著居然回到了她小時候住過的那棟小樓。
一推開院門,那種熟悉的花香就撲麵而來。
她又經過那條長長的走廊,又看見那個猙獰的麵具,又看見那把怪異的頭發。走廊的盡頭就是那間屋子,她又聽見那一聲揪心地慘叫。那個牽著她的人伸手推開那屋子的門,她就又看見了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帶著一種古怪的神情,直直地瞪著她。緊接著一個巨大的血球疾速地向她撞了過來,正當她被逼得無路可退的時候,有一雙鐵鉗一樣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最近,這個情景總是出現在她的夢中。每一次夢中醒來都把她折騰的大汗淋漓。
每一次醒來她都有些恍惚:這到底隻是個夢?還是十年前真得發生了?
十年的時間。十年,可以帶給一個人什麼?
她睜著眼睛,目光呆滯。
這又是一個悶熱的沒有一絲風的夜晚。
有一隻蟬趴在窗外煩躁地一聲聲叫著。
丁丁當當,丁下當當。一連串很清脆的聲音,是風鈴的聲音。
風鈴響得好歡快。
她疑惑的望著陽台上那串風鈴。
窗子還沒有打開,沒有風,風鈴怎麼響了?
她擰亮了台燈。牆上的鍾剛好在這時當當敲響了兩下。午夜兩點了。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最近她老是心裏發慌,尤其是天一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那是一種讓人很不安的預感。
哢嗒。
這一聲就在她的耳旁響起,一下子把她驚醒。
滿屋子都黑古隆冬的。是台燈滅了。
可能是燈泡燒壞了。
她伸手去找台燈的開關。
手還沒等碰到,哢嗒,台燈自已又亮了。
“誰?”她驚地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屋裏死一樣靜,她聽見自已張著嘴的喘息聲。
可是剛才她清楚地聽到了哢嗒聲,那是台燈的開關被轉到頭發出的聲音。
這屋裏一定有東西藏著!
她縮在牆角,驚恐地四下打量,然後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台燈開關上。
她驚異地看見那個台燈的開關緩緩地向順時針的方向轉動著,轉到頭時,又發出“哢嗒”一聲,燈又滅了。
“誰?誰?”她嘶著聲音大喊。
屋裏靜悄悄的,她甚至聽到了自已說話的回音:誰?誰?
黑暗中,她聽到那個台燈的開關又在緩緩地向逆時針的方向轉動。
果然,哢嗒,台燈又亮了。
台燈就這樣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像是故意在逗她。
這次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台燈,她打算當那個台燈的開關再次轉動的時候,立刻就伸出手去抓。
可是那開關過了很久都沒有再動一下。
她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嘻。
有人輕輕地笑了一聲。
很輕很輕的一聲。
屋裏有人!
她抱起一個枕頭捂在胸前,當作防衛的工具。
屋裏靜得連一根頭發絲飄到地上都聽得見,似乎除了不停湧動的悶熱氣流,什麼都沒有了。
天花板上有一塊牆皮掉了下來,正好從她麵前飄落。
慌亂中她抬起頭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
天花板上有一道裂縫。很細很細的裂縫,也很長。從牆的那頭裂到牆的這頭。
這道裂縫的形狀很像一道狹長的閃電。
她從小就聽說過,閃電是長眼睛的,會追著人劈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那“嘻”的一聲好像就是從……頭頂的方向發過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有東西會撕開那條裂縫撲下來。
而且這種感覺無法抑止。
一時間,她也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像了。她懷疑自已是不是……?
丁丁當當,丁丁當當。
風鈴又動了。沒有風,風鈴又動了。
鳥籠裏的麻雀突然煩躁地跳來跳去,不停地用身體撞著籠子,發出尖利的叫聲。
她盯著那隻麻雀。那隻麻雀也隔著窗戶盯著她,靜靜地盯著她。
那麻雀的瞳孔睜得好大,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
這隻鳥的眼裏竟然有一副人的眼神。今天是農曆五月十四日,星期五。
這一年的農曆五月十四日,黃曆上寫著諸事不宜,大凶。
一整天都在下雨。雨是從昨天晚上的某個時候開始下的。
大半年都沒下過雨了,大半年都沒下過這麼大的雨了。地上的積水從來沒有那麼多過,地上的積水也從來沒有那麼深過。
天會下雨,人傷心。
可是雨打窗欞,正是淒涼時候。
大雨嘩嘩地下,或許老天真在哭個不停。
晚上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
方梅一直認為,在下著大雨的夜裏能夠躺在溫暖的被窩裏睡覺真得是一件幸福透頂的事。
外麵風大雨大,可是被窩裏好柔軟,好暖和,舒服得要人命。
不一會兒方梅就睡著了。半夜的時候,她又猛地一下突然驚醒。
不用再看表,她知道現在正是午夜,午夜十二點,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時分。
來了來了!她豎著耳朵,果然又聽見那種奇怪的聲音。
嘩啦,嘩啦,嘩啦。
很緩慢的聲音。
那是一種很粗的鐵鏈子在地上慢慢拖動的聲音。
她已經是第六個晚上聽到這種聲音了。
她留意到,每隔一天晚上,這聲音就會出現一次,當這聲音出現的那天正好是單日。今天正也是單日,星期五。
她能感覺出這聲音似乎在焦急地暗示她什麼,指示她什麼。
從她第一個晚上被這個聲音驚醒的時候,就覺察出這個聲音帶給她一種特別的訊息。
一種暗藏危險的訊息。
危險豈不是通常都接近於死亡?
這聲音好像就是從某堵牆的後麵傳出來的。
在這樣一個淒涼的沉沉雨夜裏,那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嘩啦,嘩啦,嘩啦。
就好像一個渾身血鏽的千年厲鬼,已經有很久沒飲過鮮血,正不安地來回踱著步,苦若思索著如何才能從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逃出來。
一聽到這聲音,她又控製不住地又想起了那條長長的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那個猙獰的麵具,那雙黑洞洞的眼睛,還有那一聲聲嘶心裂肺的慘叫……
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報應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她忽地拉過被子緊緊捂住耳朵。
嘩啦,嘩啦,嘩啦。
這聲音真是惱人。
於此同時,她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嗒。
這聲音似乎更真切。
她警覺地掀開被子,側耳細聽。
咣。又是一聲。
是冰箱的門。
冰箱的門沒關嗎?她遲疑了一下,下了床。
客廳裏並沒有什麼異樣。她一邊四下環顧著一邊拉開了冰箱的門。
撲——。好大的一股冷氣迎麵衝出,嗆得她一激靈。
那團冷氣就好像事先被裝在了一個袋子裏,紮緊了袋子口,然後袋口突然被人鬆開,把它們放了出來似的。
她往冰箱裏看了看,那團冷氣還沒有散去,繚繚繞繞的。
奇怪,冰箱的冷藏室裏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冷氣?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她關上了冰箱的門。
一陣風從身後微微拂動了她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