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湘軍將領(3 / 3)

吳坤修帶勇出省城後,聽說安仁有賊軍,就退回東鄉,報告說“謹慎穩重”;聽說弋陽有賊軍,就避入樂平,報告說“伺機而動”。怕什麼就是什麼,吳坤修不想和賊軍照麵,可是還是遇上了,也不知接仗與否,隻報告說“殺賊無數”。等吳坤修節節退入湖口時,後隊已經被賊軍追上,損傷不少。吳坤修退到湖口和大家一起守城,居然還升了官。吳坤修以口舌為幹櫓,以筆墨為甲胄,計亦巧矣。可惜,天道好還,報應不爽。吳坤修曾對我說:“八個月中,一個兒子一個弟弟相繼病死,幾年來家中喪事連連,現在一門之內,就有五個寡婦,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五歲。”的確很慘,可是吳坤修想沒想到,這是他作孽太多的報應呢?

說到報應,我又感到疑惑,像吳坤修這樣的人,居然也做到了安徽布政使,並代理安徽巡撫,是老天在打盹嗎?

劉善素,南昌舉人,從大挑到江蘇,升淮河同知,丁憂回家。他帶兵勇剿賊,水陸兩軍,也還頗有功勞。他這支軍隊每月需餉銀二萬六千兩,先前,劉善素設卡抽厘,自己養活自己,用本省商賈的錢資,為本省剿匪,也還相安無事。今年夏天,曾督將各路厘金委派李瀚章、李恒統籌管理,所有厘金全部送到大營。劉善素這支軍隊,轉而由省裏發餉。劉善素幾次爭辯未獲批準,經李恒從中調停,確定每月由厘局發餉一萬兩,剩下的一萬六千兩由司庫發放。每到堂期(每月領餉的日子),司庫雖然不能全發,但還能兩千三千地給一些,而厘局的一萬兩,卻是一直沒有兌現。劉善素對此頗有怨言,請求恢複抽厘的舊卡,一直不被批準。江西的丁峻、吳坤修、劉善素三支軍隊,隻有劉善素的兵勇還能頂點用,沒有禍害地方。

曾督五月來到江西,聽說厘金暢旺,去年總共收入一百六七十萬,又將牙稅也並入厘局,直接交糧台解歸大營,自以為每年可得二百萬兩,足夠供應大營軍餉,於是奏明朝廷厘金歸大營,地丁銀和漕折銀歸江西省。可是,因為戰事不順,商賈裹足,厘源梗塞,所收厘金不到去年一半。糧道應付不過來。又將鹽課和鹽商捐輸兩項收入歸入大營使用。後來,曾督又奏請每月從漕折銀提五萬兩,從地丁銀中每月提銀三萬兩和米五千石。曾督以前曾任兵部侍郎督師,就因為軍餉由地方供應,和幾個巡撫都合不來;現在曾帥身為兩江總督,自然應該替地方著想,可是他的做法卻是完全不顧地方死活。

巡撫毓科柔懦無能,既不敢違抗,又不敢講情況上奏朝廷。我幾次進言,但人微言輕,人家也不理。地丁銀、漕糧、厘金以及一切雜款全算上,江西一年收入款也就三百五六十萬。而開支呢?曾督大營每月需四十二萬兩,左宗棠的大營月餉三萬六千,吳坤修的大營月餉九千;本省地方鄉勇開支以及官員俸祿、日常辦公,月需三十萬兩;全年共需七百多萬兩。如果再加上新進招募的軍隊開支,總共就將近八百萬兩。再加上朝廷每年兩次從江西提走八十萬兩,協助袁甲三軍隊二十三萬兩,協助甘肅二十萬兩,協助貴州三百萬兩,協助浙江三十六萬兩,這樣一來,就將近一千五百萬兩。我縱使有點石成金的本事,恐怕也弄不來這麼多錢。

戶部下令,各省向富紳大戶借用兵餉,最低五萬,最高一百萬,五年後由各省藩司籌還。雖然是借款,但因為是為朝廷救急,所以分別賞給二品和三品頂戴,並恩準世襲。江西八府淪陷後,剛剛克複,老百姓元氣未複,富者化為貧,貧者困而死,甚至去為盜賊,可謂民窮財盡。但是既然朝廷已經下令,自當盡力鼓動,其中稍做變通,如果一家力量不能借五萬,僅能借一二萬及三四萬的,也準許他們湊起來借,至於這種情形,如何獎勵,請示朝廷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