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燒在劉阿婆走後的下午就徹底退了,身體恢複如初。而我一個小屁孩也很快就忘了這事。
一周後一個周六的下午時分,我正在家寫作業,隔壁的李嬸就風風火火地跑進我家,找到我媽後就大聲嚷嚷道:“快去看看吧!陳博士的老婆喝毒藥死了!”
我媽二話沒說就跟著李嬸跑出了門。我停下筆歪著頭回味著李嬸的話,記起了前一周發生的那些怪事,心裏就有點癢癢的,於是索性放下作業也跑了出去。
遠遠的,就看到陳博士家院門前站了很多人,村裏很多人竟然都已經到了,另外就聽到院子裏有男人嚎啕的哭聲,我猜一定是陳博士。
他家的院子裏被村裏人擠得水泄不通,那會兒的農村幾乎沒有什麼娛樂,所以遇到這種事就像趕大集,誰都想過來看看熱鬧。
我費盡吃奶的力氣才擠進人群,然後一點點地往房門口鑽。剛擠到房門口,就聞到了一股嗆鼻的農藥味,我看到陳博士蹲在她老婆身邊正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大哭,而她的老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角還殘存著白色泡沫。
屋裏有十幾個婦女邊勸陳博士邊抹眼淚,我覺得索然無味,同時也被農藥味嗆得頭暈,就想擠出人群回家繼續寫作業去。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那些婦女身後多了一個女人,正是陳博士的老婆!她用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陳博士,然後就轉身沒了蹤影。
“有鬼!”我失聲喊了一句,後腦勺隨後被“啪!”地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是我媽!她瞪了我一眼,然後拉住我的小手就往人群外邊扯。
我被我媽直接拉到了家,然後就是一頓訓斥,罵我怎麼就不聽話呢,又亂說話。
“可我看到...”
“看到什麼都不能亂講,劉阿婆說了,你再這樣看到就亂說早晚會把命給丟了,你記住沒啊?”
我看老媽確實急了,隻有裝作很乖的樣子點了點頭,其實心裏一點都不服氣。我是個討厭受約束的孩子,老媽越這樣說,我心裏就越是反感。
第二天,我從爸媽的談話裏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陳博士的老婆因為一點瑣事和陳博士的老爹,也就是她的公公吵了幾句,結果竟然被公公和小叔子給打了一頓。回家後向陳博士訴苦,沒想到又被陳博士打了一耳光,於是就想不開,偷偷喝了農藥。
那幾天村裏就像過節似的,人們都聚在街頭或陳博士家周圍,談論著事情的始末。我覺得這真的沒什麼可談論的,一個話題被翻來覆去地說來說去,真的有意思嗎?可村裏人不這麼想,他們個個一臉的興奮表情,比比劃劃地講述著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和期待。期待陳博士老婆的家人過來大鬧一場,給索然無趣的生活增添一份飯桌上的談資。
不過自己家的女兒在夫家突然服毒身亡,這事換了誰家的父母不悲憤交加呢!所以陳博士老婆死的當天,她娘家就來了人,不過並沒有怎麼鬧,哭了一場就回去了。但到了要出殯那天,她娘家一下就召集了一百多人,把陳博士家給團團圍住了。
那天中午一放學我就覺得不對勁,全村幾乎空巷,而陳博士家門前的那條街上人頭攢動,比看大戲還要熱鬧。這種場麵小孩子是最喜歡的,所以顧不上把書包放家,我就發瘋一般衝了過去。
遠遠就聽見陳博士家的院子裏傳出叫罵和爭吵聲,還有摔東西的聲音,看來是打起來了。
遇到這種事,村裏人往往就會抱成一團,絕不會讓外村人欺負本村的人。所以我那天就見陳博士老婆的娘家人最後被打的抱頭鼠竄,除了陳博士的嶽父和嶽母,其他帶來的人幾乎個個掛了彩。
後來村裏的支書出了麵,把陳博士的嶽父嶽母拉到一邊低聲交談了起來。過了能有半個小時,兩位老人含淚點了點頭,然後就招呼那些帶來的人先回去。
那些人離開後,葬禮開始繼續進行。首先要入殮,就是把死人裝進棺材裏去。我那時已經擠到了正屋門口,屍體看的一清二楚。我發現屍體的肚子特別大,就像懷孕了七八個月的孕婦。現在明白了,是因為那時候村裏沒有電,也沒有冰棺之類的東西,而天氣還那麼熱,又是喝農藥死的,肚子裏的東西都開始腐爛,會產生很多氣體,肚子就是被那些氣體撐起來的。
當時那個問事的聶大爺低聲對支書說:“趕緊的,我怕這肚子撐不了一個時辰就要爆。”
支書也很擔心,就趕緊招呼人把棺材抬進屋裏,讓馬上入殮。
我站在門邊,看著人們把棺材放好,然後就去抬陳博士老婆的屍體。就在這個時候,我曾經見到的陳博士老婆的魂魄又出現了,她就站在棺材尾部,臉很蒼白,眼神很冷,看上去讓人忍不住打冷顫。她就那樣站著一動也不動,
屍體被抬進了棺材裏,聶大爺按照程序讓陳博士進屋,意思是看自己老婆最後一麵,然後就要釘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