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冬天裏最冷的時候,徐名秋卻隻穿了一件翠綠的對襟短襖,頭發上斜插了一朵香氣四縈的梅花,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梅園裏望著高牆外雪霽後碧藍的晴天。雖已過了雙十年華,但她看上去依然靈動美麗,溫婉的性格裏總是含著淡淡的疏離。秦飛每次路過梅園時,總會看到名秋站在梅園裏落寞的背影。他們之間很少說話,偶爾相視,她也是淡淡一笑,說一些天冷假衣天熱減衫的話。她亦很少提到清池,在她的眼神裏看不到一點的波瀾!五年的時間,已經磨掉了她所有的銳氣與驕傲,似乎當年那個手握七尺長鞭驕橫霸道的女俠已經成了一個遙遠的影子。五年後,她已不再是她!
秦飛的武功已練的出神入化,尤其是清池最厲害的“幻影一笑”更得精髓,每當清池看著這個貌似他當年清澈溫順的徒弟舞出那一式時,總是會露出難得的微笑,有時甚至會拍手稱好!但是,這個傳授他武功養育他長大的師父卻從來不了解他,甚至從小到大他們除了探討武功之外,沒有說過別的內容。他從來不關心他是否吃飽,是否穿暖,是否受傷,當師父把他一個人鎖在又黑又冷的房間裏是否會害怕……在他小小的記憶裏,師父就像是一個可怕的魔鬼,每天除了練功,還是練功!可是,師父呀,我一點都不喜歡武功!我喜歡聽你吹簫,喜歡看你下棋,喜歡看你喝醉後拔劍吟唱……可是,你卻從來沒有教過我這些我喜歡的要死的東西!
還好,秦飛還有一個溫婉的師母!同樣孤單的師母非常疼愛這個可憐玲瓏的孩子。她總是叫他孩子,雖然她僅僅隻比他大五歲而已!
年幼的秦飛每次練功後都會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名秋便拿著上好的白玉糕給他吃,在他吃的津津有味時,便輕輕撩開他的衣襟,溫柔的清理著他的傷口;每次他做惡夢睡不著覺的時候,她便會唱一首很清遠的他聽不懂的歌給他聽;他喜歡下棋,便等師父睡著後偷偷跑到梅園,軟磨硬泡的纏著她讓她教他下棋作畫……在他眼裏,名秋是一個既漂亮又溫和的大姐姐。但是,為什麼師父竟然舍得如此冷落這個玉人呢?師父和師母從來不說話,甚至不同桌用膳,他們好像不是夫妻,各自呆在各自的世界,拒絕對方的靠近與觸摸!
記得有一次,他見師父心情極好,還給他梳理頭發,但是師父的手很笨,怎麼也理不順他那一頭天然微卷的長發,理了大半天後,師父有點氣餒得坐在旁邊的石階上:“你的頭發真難弄?真不知道你每天是怎麼理順的?”他抱著師父的胳膊,微笑著說:“剛開始,我也理不順,理的煩躁了索性就懶得碰它,但是有一次被師娘撞見了,他說男孩子頂著一頭亂發很不好看,就找來清水用她那把象牙白的梳子一點一點給我理,理好後還抹了一層很香很香的油,從那以後,就好理多了……”他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發現也變了臉色的師父。清池猛地站起身,他由於沒有防備,便踉蹌到底,重重的摔了下去,手臂上頓時擦出了血跡。他驚訝不解又委屈的看著忽然生氣的師父:“師父,我說錯話了嗎?”小臉上盡是小心翼翼與無措。清池厭惡的看著他,甩甩衣袖便揚長而去……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在師父麵前提起過師娘!
慢慢地,秦飛長成了清秀的男子,劍眉下麵有一雙深幽的琥珀色眼睛。他資質極佳,僅僅五年的時間便深的清池武功的精髓,隻是,他的劍勢淩厲險峻,速度極快,完全不似清池的溫和之中變換流離!他與師父對練中,招招陰狠,稍微不慎,便會一劍斃命!
秦飛每到黃昏,便會悄悄來到梅園,不折痕跡的看著五年後更顯沉靜的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有些東西已悄然改變,又好似一塵不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死死捆綁著他們,他不願意掙脫,她懶得掙脫!
一到黃昏,她的屋子裏便會散發出悠悠的茉莉茶香,她很喜歡喝茉莉花茶,他亦不動聲色的陪著她喝了五年!見他來了,她便輕柔一笑,算是招呼!他亦傻傻一笑,伸出手去扶住她更顯瘦弱的肩膀:“名秋,天冷了,你應該多穿一點!”自從知道清池與名秋之間的事後,他便再也沒叫過她一句師娘,改稱名秋,直接的語氣裏帶著衝動的堅持!名秋對身邊的事情已無關心,也就隨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