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談到合同的問題,整個工程,唐瑞珊報價一百二十萬。那位李二少竟然壓到六十萬。
這個價格根本沒有利潤可賺。真不知道他是不懂行情還是在有意運用戰術,安黛埋頭在文件夾的紙上畫圈圈:阿彌陀佛,不知者無罪,請原諒這個無知無畏的家夥吧。
也不知唐瑞珊在怎麼想,但臉上卻依舊笑意盈盈,說:“我非常期待和鑫泰的合作,但合作應該是建立在雙方盈利的基礎上的,大家都是生意人,這一點我想無須我多說。李總這個價格不僅讓我們沒飯吃,怕還是要倒貼本呢。我們的最低底線是一百一十萬,看李總是否可以考慮。”
她不卑不亢,表情淡定,使安黛不由得想起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個句子:鋒芒藏在溫柔的談笑裏。
李二少深思片刻,然後抬頭看向唐瑞珊:“九十萬。”
唐瑞珊苦笑,沒有人做聲,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半晌,唐瑞珊手中轉動的筆忽然停住,她淡淡一笑:“整一百萬。我這個人,不會漫天要價,因為和李總第一次合作,我再作一次讓步。既是準備與我們成為合作夥伴,我想貴公司對我們也應該比較了解。”
“九十五萬。”李二少不動聲色。
其他人都不做聲,目光在李二少和唐瑞珊之間遊移。
半晌。唐瑞珊忽而大笑:“李總厲害。九十八萬,大家都發。”
李二少也微微一笑。
於是歡歡喜喜簽了合同。
安黛大大地鬆了口氣,她最見不得這種鬥智鬥勇、你奸我奪的殘酷場麵,每經曆一次都覺得是一種折磨。尤其是看到唐瑞珊勉為其難地強作笑顏,她更覺得難受。無商不奸啊,就是唐瑞珊也不得不耍起“欲擒故縱”的手段來了。
唐瑞珊很高興地站起來,“今天,我們略備薄酒,就請李總吃了飯再走吧。”於是一行人起身,下去吃飯。
飯桌上,顏真立刻發揮他的特長,擔當起活躍氣氛的角色,他說了幾個笑話,別人都很配合地笑了,唯獨那位李總還是不苟言笑。
這樣的場合仍做出一副正襟圍坐的樣子,未免太做作了吧?安黛這樣想著不由得對李二少看了一眼。沒曾想他好像感覺到,他本來一直望著講笑話的顏真,這時猛不丁地轉過來,掃了安黛一眼,眼神冷若冰霜。
安黛不自然地連忙轉頭,心裏想到,如果這個有潔癖的家夥在吃飯時把油湯全濺在他雪白的襯衣上,他沮喪時樣子會是多麼大快人心啊。又覺得這種報複的想法實在是幼稚可笑又無聊,自己就忍不住低了頭偷笑。
菜上來了,開了酒,一時間觥籌交錯,氣氛熱烈。如今這時代,好像不端酒杯就談不了生意,表達不了感情。
安黛本是準備不端酒杯的,唐瑞珊在底下踢踢她的腳,朝她使個眼色說:“安黛,怎麼不給李總敬酒呢,李總這麼賞識你,怎麼也得表示一下是不是?”
安黛不得不端起了酒杯:“我敬李總一杯,謝謝李總的賞識,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對方淡然一笑:“安小姐才華橫溢,我很敬佩。”
怎麼聽都有股相互揶揄的味道。
安黛向他舉杯:“我先幹為盡。”
李逸辰也很有風度地幹了。
“好事成雙。安黛,再敬李總一杯。”顏真嚷著,把酒瓶遞給她。
這家夥,唯恐天下不亂。
李逸辰說:“不必了不必了。”
安黛隻好接過瓶子:“我再略表敬意。”
顏真說:“李總,女士敬酒,怎麼著也得給點麵子嘛。”他把敬酒用的小杯放到安黛麵前,“安黛,滿上滿上。”
安黛斟滿了倒到李逸辰的酒杯裏,她擔心潑出來,手有點發抖,杯子裏的酒恰恰灑在李二少雪白的袖子上,她連忙手忙腳亂地抓起紙巾一陣亂擦,沒想又帶翻了桌上的杯子,酒順著桌布往下流把他的褲子潑得一塌糊塗。
那李二少迅疾站起來,用拇指和食指捏了褲子撣上麵的水,無奈褲子上大腿部位還是留下一片水漬,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安黛遞了紙巾給他:“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
他臉上苦笑一下。安黛終於知道,原來他臉上的笑神經還是可以正常工作的。
因為有了這一出,安黛一頓飯吃得很拘謹,覺得沒有平時吃得飽。吃完飯送走客人,她不由得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唉,她最不善應付這種場合,每次都覺得難受。被潑的那套衣服肯定是價值不菲吧,幸好是這種場合,人家也不好意思叫她賠。
唐瑞珊目送人家完畢,一轉身看到她如釋重負的樣子,就嘮叨起來:“唉呀,安黛,不是我說你,平時伶伶俐俐的,怎麼就在酒桌上應付不來呢?”她這樣嘮叨不是一次兩次了,安黛聳聳肩,向她作了個沒辦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