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道夜空中刺劃狂舞的電光,斬馬的赤紅輝芒縱橫疾閃,毫無阻塞地截斷了所有它觸碰到的物體。從鱗甲,到血肉骨骼,最後是生命。
無數片淡青色的三角鱗片在空中雨點般墜落,赤黑粘厚的血液飛濺四射,染紅了卡姆雷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他保持著直立的姿勢,橫執斬馬,身邊的地麵上,是幾具被橫扯開來的妖獸殘屍。堅若鐵石的體鱗與斬馬刀鋒相觸的時候,變得有如紙片般脆弱不堪。橫摧一切的最大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種獨一無二的兵器,有著難以想象的沉重鋒銳。而是在狹長刀身上,還閃爍著一層像水一樣流動不休的微弱光華。陽光下,它略為呈現出淡淡的黃色,交織著斬馬刀身原本的赤紅色澤,靈動而剔透。
每當觸及妖獸體表的時候,這種奇異的光華會微微吞吐顫動,在刀鋒之間切開堅韌鱗片。在摩利亞乃至整個坎蘭大6,這是人類所掌握的最強殺戮技能之一——炎氣。由於除了貴族以外,就隻有軍人才有資格修習這無堅不摧的潛能,大多數人更習慣稱它為“軍製炎氣。”
與卡姆雷一樣,在其他人手掌邊緣,也正在逐漸散出軍製炎氣。有一些接近於淡黃色,另一些則是微弱的白色。它們從漢子們的掌緣湧下,寂然攀爬,迅捷附上了手中的長箭。
連串猛烈的裂響爆起,馬車車廂在獸群的正麵衝擊下,如同玩具般被扯得粉碎。戰馬驚嘶,妖獸狂吼,混亂嘈雜中馬蒂斯等人勉強射出最後一波箭矢,棄去長弓,反手抽出了腰後雪亮的單刃馬刀。隨即,幾百頭齧甲獸衝入了這塊並不寬闊的空埕。人與馬,已被它們組成的青色狂潮完全淹沒。
在極近的正麵距離之下,這一波齊射並沒有選擇集束出的方式。一支支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單體箭矢,在沒入目標的前胸後貫穿身軀,毫無停頓地掠走第二頭,甚至是第三、第四頭妖獸的生命。整個黑壓壓的獸群就像是一片湧動著的怒海,而這十幾支長箭,正是縱向劈開海浪的惡鯊。
“哈哈!這次是我最厲害!”馬蒂斯揮刀橫斬,大力劈斷了一頭妖獸的前腿,單臂將身邊的撒迦拎起,負在了背上,“門迪塔,你他媽的上次酒醉時不是,隻有你才能稱得上是邊雲第一神射手嗎?我剛才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好像你這一箭比我少殺了一頭?嗯?”
左側不遠處,一個身材矮壯的漢子猛然跳起,將灌注著炎氣的馬刀直捅進一頭齧甲獸的大口:“我的炎氣隻到了第三階單比箭法的話,你不行。”
馬蒂斯一時語塞,在獸群中左刺右砍了幾刀,一臉羨慕地望向前方傲然而立的卡姆雷:“還是老大厲害!他已經快到第六階了吧?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
門迪塔沒有答話,隻是悶頭砍殺著四周不斷湧上的齧甲獸。
“撒迦,可別在我背上尿了褲子哦!”馬蒂斯輕巧地躲過一支撩來的獸爪,口中低低地開著玩笑。有意無意地,他掠了眼正在同時應付四頭齧甲獸,卻顯得並不是十分吃力的門迪塔,眉宇間不易察覺地閃過一道陰霾。
過於龐大的體形,使得擁擠在一起的妖獸無法做出靈活的撕咬動作。它們相互擠撞著身軀,急不可耐地想要搶先飽食眼前的甘美血肉。混亂中,十幾匹拉車的健馬先後被齧甲獸扯成了血淋殘肢,吞食下肚。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擴散,將饑餓的獸群刺激得更為瘋狂。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食物”都能夠輕易得手。一匹匹黑色戰馬以股尾向外的姿勢,圍成了一個整整齊齊的圓形。但凡有齧甲獸張牙舞爪地撲近時,它們會彈起後蹄,凶狠地蹬踢而出。盡管這樣的反抗對於妖獸來,並不能構成真正的威脅。但是和那些桀驁悍勇的主人一樣,它們早已經學會這片茫茫死地中的唯一法則——想要生存,就必須敢於將任何東西踏在腳下!
從一開始,戰馬群就是齧甲獸的主要攻擊對象,然而卻沒有一匹能夠成為它們的腹中食物。因為在這些嗜血妖獸和烏黑油亮,暴烈如食肉動物的戰馬之間,還存在著一個從破裂馬車上跳下後,就一直守在馬群附近的強大人類。
如同以往遭遇妖獸的時候一樣,卡姆雷將馬群所在的範圍,變為了一塊真正的死地。他單手橫執斬馬,阻截馬群周遭,就像是一座孤高的,不可逾越的山峰。疾若冷電的刀光每一次閃動,就必然有一頭撲上來的齧甲獸被斬為兩截,直接而凜冽。幹涸大地已經被噴湧的鮮血所浸透,**地呈現出一種淒冷的褐紫色。
火一樣的驕陽無聲懸掛在高空,漠然注視著這出激烈的死亡之劇。堆積如山的妖獸屍骸間,卡姆雷的眸子裏,正燃燒著比烈日更加熾熱的殺機。六尺長的斬馬刀在他手中微微低吟,意猶未盡地吞吐著獵獵輝芒。於片刻間斬殺了十六頭失去耐心的妖獸之後,但凡是它所指的地方,一頭頭虎視耽耽的齧甲獸便會向後畏縮退去。在這一刻,握著它的那個男人,已獰如魔神。
在妖獸倒下了幾百具屍體以後,主宰著地獄的冥王終於將死亡權杖,指向了人類那一方。長時間的劇烈戰鬥,使得一些漢子兵刃上原本就微弱的白色炎氣逐漸黯淡無光,體能的枯竭更是讓他們的動作變得遲緩無力。大量同類的死亡,反而給剩餘的齧甲獸騰出了足夠大的空間。它們開始本能地騰閃跳躍,在躲過攻擊的同時揮動利爪,咬合巨齒,將漢子們死死圍困在幾個不同的區域。相較於人類來,這些龐然大物的體力要遠遠充沛得多。
隨著一聲低低的悶哼,一個氣喘不已的漢子未能阻格住側方按下的獸爪,右臂當即被切落肩頭,砰然墜地於地。另一頭齧甲獸張開血盆大口,毫不停頓地當頭咬住了他的半邊身體,幾下擺頭猛扯後,那漢子胸部以上的軀體被活活折斷,頓時斃命。
附近幾個苦苦支撐的大漢同時看到了這一幕,悲吼著撲了過來。在砍殺了那頭大口吞咬著同伴屍身的齧甲獸後,他們中的一人又被身後無聲襲來的利爪刺穿了胸腔,怒睜著雙眼,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老大!您一定得把兄弟們和糧食帶回邊雲。下輩子,我還做您的手下!”一個麵目醜陋的粗壯漢子高聲吼道。
遠處的卡姆雷渾身一顫,岩石般冷峻的麵容上隱現苦澀。這聲粗豪的大吼遽然炸響之後,每一個苦戰中的人都出了嘶啞的咆哮聲,瘋狂地刺斬出手中的馬刀。他們的雙眼已經變成了猙獰的血紅色,下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得稀爛。盡管已經經曆過太多的別離,然而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這些在一起出生入死的男兒卻仍然無法抵擋心頭的絞痛。從很久以前,他們就已經不再流淚,能為身邊兄弟流的,就隻有自己的血。
“偉大的光明戰神,我願以生命為代價,換取可以燃燒一切的靈魂之火”粗壯漢子劈斬著身邊的妖獸,宛如自語般低聲輕誦。隨著口唇開合,馬刀上原本黯淡無比的白色炎氣怒漲湧起,變成了不可逼視的燦然金芒。短短的一瞬間,他臉上的疲色一掃而空,身軀各處的肌肉漸漸鼓凸膨脹,體形竟然擴張了一倍!
十幾道金黃色的刀光猛然間爆裂四散,橫飛的血雨立時彌漫了半邊空。粗壯漢子略帶著一絲訝異地環視著周圍地麵上橫七豎八的妖獸殘體,低低獰笑了起來:“感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