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撒迦感受到了空中飛行的滋味。
激湧的風劃過身邊,湧於足下,人已變得如飛鳥般輕捷靈動。紅的叫聲在背後逐漸微弱下去,撒迦麵無表情地俯瞰著下方,沼澤內的物體正在飛地向後倒退著,自從離開石島開始,他沒有回過一次頭。
普羅裏迪斯側目注視著身邊的孩子,隻是覺得,他單薄的身軀內似乎隱藏著一些什麼東西,根本,就難以看透。
“馭風術”的度,被二皇子揮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陡峭的山體幾乎是在片刻間即被掠過,山道兩邊林立的黑犀樹紛紛倒卷起枝杈,樹葉如雨般紛揚墜落,地麵上塵土高高激起,形成了一道滾滾直上的黃龍。
“要是父親和叔叔們會這樣的魔法,他們就不用死在這裏了”撲麵而來的獵獵勁風,將撒迦的滿頭黑扯得筆直。他在心裏默默地想著,嘴角邊泛起了一絲苦澀笑容。
接近邊雲的時候,普羅裏迪斯降下了度,兩人在氣流的拱托下緩緩著地。要塞的大門上,斑駁著黑紅色的幹涸血跡,撒迦凝注著那裏,一動不動地凝注著,臉龐上仍然看不出一點表情波動。
“走吧。”撒迦垂下頭,行進要塞,步履沉重而笨拙。佇立在一旁的二皇子隨即舉步,安靜地跟在男童身後,邁入邊雲大門。
陽光正豔,地間明媚而寧靜,充滿了融融暖意。而呈現在撒迦麵前的邊雲,卻有如黑暗中的冥府鬼域,即使是日光,也不能減少這裏一絲一毫的死亡氣息。記憶中殘舊卻溫暖的家,已不複存在。
撲麵而來的血腥氣,是如此渾濁厚重,幾乎快要令人窒息。要塞中的空埕之上,雜亂無章地分布著一些屍骸斷肢。它們慘白而僵硬,扭曲成各種各樣的形狀。烏黑的血漬攀爬在大地表層,糾結出一塊塊碩大的凝固體。無數隻蒼蠅帶著嘈雜刺耳的“嗡嗡”振翅聲,於屍叢間團團飛舞,忙碌不休。
可能是由於死亡時間已長的關係,一些屍體的眼珠變成了可怖的灰白色。撒迦怔然看著前方地上一顆眼球凸起的頭顱,以及遠處一具屍身光滑平整的頸部切口,不由地抬起手掌,將視線轉向指端,腦中鮮血噴湧的畫麵一閃而過,似乎,還隱隱帶著淒厲之極的慘呼聲。
“這個人好像是我殺的。”撒迦滿麵盡是迷惘之色,抬手,斜斜揮過,“我記得,他在逃,一直在叫著些什麼。他的頭掉下來以後,身體奔了好幾步才摔在地上,流了很多血”
普羅裏迪斯微微頷,輕聲道:“你的不錯,昨晚我剛進要塞的時候,就見到你用手斬下了這個士兵的頭顱。”
“真的是我嗎?怎麼可能?”撒迦喃喃自語,舉步向前行去。
屍叢之中,一具身著全鋼重甲的魁梧屍體尤為醒目。撒迦遠遠便認出了,他便是那傲慢嗜殺的少將——莫達魯。
少將的盔甲表層累累密布著無數道劃痕,深而狹長。滿麵皮開肉綻,一片上唇與整支鼻梁骨不翼而飛,隻留下一個陰森的深洞、半排慘白的牙床。致命傷位於額頭正中,那裏被灼出了一處極的焦痕,他的整個人,已經被完全烤熟。
撒迦的瞳孔急劇擴張了一下,回身望向悠然負手而立的二皇子。後者正在對他微笑,語氣悠閑得像是在敘述著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邊雲的士兵,都是我的英雄,這家夥卻殺了他們。我所能做的,就隻有讓他償命。”
環顧著周遭的屍骸,悄然間,一些斷斷續續的場景融為整體,自撒迦眼前清晰浮現。
熊熊燃燒的火焰將邊雲映照得有若白晝。風,在耳邊呼嘯。長而尖銳的黑色指甲每次冷冷劃過,便會帶起一大蓬赤紅的血雨。奇異的快感猶如潮水般席卷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它緣自於切割**的那一瞬間,鮮血激射的那一刹那。甚至就連淒慘之極的垂死呼聲,此時也變得如此悅耳。那個高穿行於奔逃人群中的殺戮者,瘦卻強悍,他的樣貌是如此熟悉,撒迦驚愕地現,他正是自己。
莫達魯在倉惶地奔跑著,喘著重重的粗氣,身後拖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血痕。卡娜立在火場的遠端,目光茫然地注視著生的一切,從血腥屠戮開始的那一刻,她就保持著木立的姿勢,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撒迦掠行時的姿勢詭譎異常,每每躥出幾步,便會微伏身軀,上肢輕輕巧巧在地上一撐,整個人在空中高高縱起,一躍幾丈之遙。盡管度要遠於少將,但他卻慢條細理地控製著節奏,隻是在接近時才會劃過利爪,在莫達魯身上添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少將暴露在盔甲之外的下肢及頭部,幾乎已找不到一處巴掌大的完好所在。撒迦心翼翼地避開了咽喉等要害部位,盡可能的想要多玩一會。因為,在剛剛斜向轉折,順手斬去一個奔逃中的士兵頭顱後,莫達魯已經成了他最後的一頭獵物。
要塞大門處傳來的氣流劃動聲驚動了撒迦,他帶著一抹嗜血的笑容,獰然回,一雙如蟒類般妖異的豎直瞳仁定定凝向了那處。鮮血帶來的亢奮令到他渾身都在微微戰栗,但是,靈魂深處卻還有著一頭魔物在躁動不休,僅是如此,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