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闊而雄偉的皇宮大殿內,靜悄悄地聽不到半絲聲息。
所有垂恭立的內臣將領們保持著緘默,偶爾掠向前方王座的目光裏,俱帶著無法掩飾的惶恐。
高高端坐的希爾德大帝,正在翻閱著一份加急軍情,神色陰騖得可怕。
盡管是例行的早朝時間,但他的身上就隻是隨隨便便地披了件猩紅色的睡袍,尚未梳洗的臉龐上胡茬青森,一雙銳眼深深地凹了下去,整個人顯得極為消瘦。
“五了,我沒能好好睡上一覺。”大帝合上文件,沙啞地開口,語聲卻是神完氣足,“你們這群廢物是不是為了提前幫著某人篡位,所以才想出了這麼一個招數,先拖垮我的身體再?”
殿堂內默立的數十名文臣武將盡皆被嚇得魂飛外,頓時“撲通通”悶聲大起,已是篩糠般哆嗦著跪滿了一地。
希爾德搖了搖頭,緩緩瞥向身側:“蘭帕爾,關於這次的倒戈事件,你怎麼看?”
王位左前側,一名身著紫金鎧甲的年輕將領欠身答道:“曼達作為四國聯盟的軸心,自然會是摩利亞選的反擊對象。我始終擔心的事情現在已經生,隻不過那位多智的二皇子把軍事打擊變成了拉攏。雖然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手段服了曼達國王,但結果卻很明顯,摩利亞的北方戰線已經得到了很大的舒緩空間。換句話來,駐守那裏的第七、第九軍團很快就會抽出主力部隊,掉轉槍頭來填補東邊被我們打下的缺口。”
略為頓了一頓,他那張平凡而樸實的臉龐上現出些許憂色:“再衰老的獅子,也不會改變凶猛的本性。梅隆是個相當高明的指揮官,他麾下的這兩支軍團,會成為帝國進軍摩利亞腹地的最大阻力。”
希爾德不置可否,轉道:“哈特菲爾德先生,您曾經是個摩利亞人。關於艾特蒙得唯一的繼位者,您又了解多少?”
右側長袍垂地的中年法師沉吟片刻,道:“談不上了解,他是個很低調的皇族,幾乎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地方。在那個時候,我覺得他更像個不得誌的參謀官,而不是皇子。”
“行事越是低調的人,往往就越可怕。沒想到艾特蒙得這種不折不扣的懦夫,居然會有著這樣傑出的後代。換了他自己的話,在腹背受敵時最先考慮到的恐怕會是逃亡的路線,而不是如何有效地反擊。不得不,我已經開始有些羨慕他了。”大帝低聲歎息,揮手示意一眾跪倒的臣子退下,“他至少還有個能夠獨撐大局的兒子,而我呢?恐怕直到老死的那一,才能夠真正地閑適下來”
蘭帕爾注視著靠上王座椅背,靜靜閉合雙目的巴帝統治者,忽然現他的雙鬢已灰白,皺紋密密地爬滿了前額,看上去與任何一個衰弱無力的老人毫無區別。
“陛下,給我一周的時間,塞基城將永遠從地圖上被抹去!”蘭帕爾單膝跪倒,肩頭象征著上將軍銜的金星熠熠輝閃著寒芒。
“不!”大殿門口有人怒聲吼道,“塞基隻能由我去攻陷,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
希爾德睜開的眼簾裏隱現冷光:“法卡迪奧,傷病似乎使你喪失了正常的理智。滾出去,我不想再上第二次。”
“父皇,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形消骨立的七皇子頓住了腳步,佝下了身軀氣喘不已。
側前方,哈特菲爾德的右手已抬起,純藍色的電光正如蛇蟒般吞吐著信芒,不斷爆出細微的“劈啪”聲響。在巴帝王國,這位魔法領域的第一人從來就不會介意殺戮對象的身份。當他認為大帝的人身安全已遭威脅時,即使是皇族,也無法令他在揮出元素利刃時產生絲毫猶豫。
大帝凝注著法卡迪奧,冷漠地笑了笑,道:“機會我可以給你,但先,必須先有打動我的理由。”
“幾個月以前,我誓已經傾盡了全力,如果不是因為那名邪惡的刺客打亂了一切,或許塞基城頭早就已經插上了帝國的軍旗!”法卡迪奧注意到大魔導士緩慢地垂下了手臂,當即又跨上了幾步,“我是您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加渴望這場戰爭的勝利!求您,賜予我獲得這份榮耀的權力,這一次,您絕對不會再失望”
“解開你的衣服。”希爾德淡淡地打斷了他。
法卡迪奧略為一怔,隨即顫抖著雙手,慢慢脫下了上身的圍領禮服。隨著華貴的衣裝墜落地麵,一具骷髏也似的枯幹身軀呈現在眾人眼前。那肋骨根根可數的胸腔左側,清晰可見心髒在表皮下的每一記搏動。兩道交錯成十字的粗長疤痕,宛如百足蜈蚣般猙獰地攀爬在胸腹正麵,其中的縱向傷痕從喉頭一直延伸到臍下,所過之處暗紅色的皮肉皺褶疊起,實是猙獰可怖到了極處。
很難想象人類在這樣的重傷後還能活下來,而七皇子,似乎是個幸運的例外。
“你現在的身體,還能夠負荷些什麼?我要的是一名統帥三軍的將領,而不是隨時可能會斷氣的病夫。”大帝輕描淡寫的話語就像是一柄燒紅了的尖刀,毫無憐憫地直刺入法卡迪奧的內心深處,“你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在要求得到些什麼的時候,應該先考慮清楚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
“資格麼?”七皇子慘笑起來,垂目望向身體上觸目驚心的傷疤,“這就是資格!我為了帝國差點連命都丟掉,現在卻被當成垃圾一樣舍棄?我早就知道,所謂的回國療傷根本就是套虛偽的謊言!不過,我親愛的父皇,接替了統帥位置的四皇兄好像也對那座城沒有半點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