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頭披散著金色長鬃的雄獅出悶聲咆哮,大地都會隨之微微顫抖;當饑餓的獅群風馳電掣般掠過草原,沒有人會懷疑,它們能夠撕碎一切。
沉寂的皇家方陣就像是夜色下的火藥桶,此際它已猛烈地爆開來,那千萬道直衝九霄的赤炎呼嘯著撕破黑暗,在燃燒過程中綻出比烈日更為耀眼的熾芒。
這是怒放的時刻,短暫卻永恒。
引這場混戰的第一人,正是愛莉西婭。不僅是機組士兵和宮廷法師團的成員盡皆愣在了原地,就連阿魯巴也驚愕地半晌沒能緩過神來。眼見著這頭驕傲的火鳳凰卷起熊熊烈焰,在隱隱合圍了己方陣列的禁衛部隊中疾掃出大片焦埕,布蘭登的一張胖臉已由於急怒而漲紅得像塊豬肝。
“愛莉西婭,你這是在瘋麼?!”
裁決隊長身邊的陣列裏,接二連三地縱躍出上百名機組漢子。他們或斜執戰刀,或反手摘下身後所負強弓,矯若猿猱地自各個方位高掠向觀禮台。中途任何形式的攻勢阻隔,都被這些殺人如麻的精悍士兵逐一扼滅,絲毫不能構成半點威脅。
似乎是聽到了布蘭登的吼聲,愛莉西婭輕盈至極地在皇家方陣外圍劃曳了一圈,陡然直衝上!懸停半空之後,她緩緩擴開了挾裹於臂身外圍的赤炎之翼。馭風術的氣流激蕩下,兩枚長達十數丈的巨型火焰翼體在空中傲然拍拂著,激起陣陣熾熱浪潮。
“馬蒂斯參將死了,他帶來的部下似乎也都死了。無論撒迦的結局會是怎樣,有一點都毫無懸念。”愛莉西婭隨手格落幾支射上的箭矢,平靜地道:“將來等待著我們的不是授勳,而是軍法審判。從塞基來的每個人,都無法逃脫被牽連的命運。”
布蘭登臉色微變,轉掃視著正在逐步解體的方陣,頹然歎道:“愛莉西婭,現在什麼都已經晚了。既然連你也已經參與了進來,我也隻能將錯就錯下去”
言語間,他胡蘿卜般肥壯的十指以極不相襯的靈巧動作齊齊彈起,炎氣光芒瞬時連閃,側後方幾個悄然掩至的身影如遭雷殛,相繼頹然仆倒。
“盡量少傷些人罷,如果可能的話,帶著那子一起走。”胖子瞟向已經悉數飛臨觀禮台上空的幾十名宮廷法師,陰沉地道:“不管這個該死的集體究竟能存在多長時間,這已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你啊,還是那麼在意得失。”愛莉西婭溫婉地笑了笑,周身火焰驟然暴漲,疾射那片激烈如沸的博殺之地而去,“裁決隊裏,可從來就沒有拋下同伴不管的先例呢!”
堅韌的魔法屏障將所有能夠形成的威脅盡皆隔阻,在這層瑩瑩溢彩的護牆之後,薇雪兒注視著對側佇立的撒迦與老守夜人,忽然覺得他們陌生得宛如初識。
“默克爾老爺爺,你也要為難我的父親麼?”她鼓足了勇氣,低低地問。
以詭異方式從虛空中跨出的老人,就像是一頭來自於幽冥深淵的惡龍。那肆無忌憚的凶戾煞氣,是如此強烈地威懾著在場每一個人的感知。單純如薇雪兒,亦於戰栗中清晰地覺察了他衰老外表下掩隱的殺意。
“薇雪兒姐?唔,這裏不怎麼好玩,你還是快點回家去罷!”默克爾偏過頭來,嬉皮笑臉地道:“二殿下哦,不,皇帝陛下向來很照顧我這個糟老頭子。隻要不把人往絕路上逼,我是沒有理由站在他的對立麵的。”
直至此時,麥迪布爾方才從高度戒備中略為鬆弛下來,後背處的衣衫已被冷汗濕透。這短短片刻的對峙時間,對於他而言卻是漫長得近乎快要窒息。
完全壓製了自身精神力的那股強大能量波動就像是一柄懸在頭頂上方的利劍,麥迪布爾毫無理由地相信,它一旦落下,毀滅就會隨即來臨。
這看似簡單實則凶險萬分的交鋒方式,是魔導士生平所僅遇的。而現在,他內心中僅存的感覺,似乎就隻有夾雜著羞辱的畏懼。
普羅裏迪斯對四周激戰的雙方如若未見,微笑著望向老默克爾,道:“雖然早就猜到您的身份可能不同尋常,但我還是沒能想到,摩利亞曆史上最傑出的卡卡洛特大魔導士居然會在我的家裏做一名守夜人。老實,您讓我感到了意外的驚喜。”
“仇家太多,總得找個地方躲躲。那個名字我早就不用了,站在你麵前的,隻是個厭倦了虛榮的瞎子,身份的尊卑,在我看來根本就不如酒和女人來得重要。‘魔導士’這個稱號或許聽起來很不錯,有些人為了它甚至不惜生命也要突破魔法修習上的瓶頸。可是又有誰想過,就算是成為了魔法領域的王者,到頭來還不是得變成你們這些皇室貴族牢牢控製的一條狗?我為摩利亞已經付出了這雙眼睛,沒有半點拘束的自由才是我如今最在乎的東西。”老人撇了撇嘴,譏嘲地道:“起來我倒是一直都很好奇,身為皇子,你是從哪裏學來的一身古怪法術嘿嘿,今的場合好像有點不適合談這個啊!”
普羅裏迪斯悄然掠了眼猶自安坐的樞機主教,不動聲色地道:“如果出於戰爭需要,您願不願意重掌魔法行會的領袖最高職權?大6上動蕩的局勢我想您很清楚,每個摩利亞人現在要考慮的先應該就是國家的利益,而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