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夥伴(1 / 3)

任何掠食者,都有著與其他猛獸絕不雷同的獵殺風格,或是習慣。

彼此間嚴格有序的配合分工,是群狼無往而不利的齊襲戰術;在攻擊牧民營地時往往如山洪泄地般勢不可擋的火魈群,倚仗的是強悍橫蠻的個體破壞力,以及對血肉的貪婪**。

在比藍還要遼闊的圖蘭卡大草原上,比狼和火魈更為殘忍,更為嗜血,同時也更為龐大的群體,不是惡名昭著的馬賊,而是蘇薩克。

也不知從何年開始,數十股自軍隊圍剿中屢次逃脫的馬賊隊伍在經過了一係列火拚殘殺之後,逐漸並成了一支等級森嚴且龐然無匹的武裝力量。他們以紅巾為標識,宛若颶風一樣呼嘯著卷過圖蘭卡草原,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無論是哪種食肉猛獸,獵食的目地就隻有一個——為了生存。猛獸不可能改變與生俱來的本性,用鋒銳如刀的森森利齒去啃食草皮果腹。因此,掠食者與獵物之間的生存遊戲將會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在某些方麵,它同時維持了大自然微妙的平衡。

然而這些由馬賊演變而來,卻要比前者凶殘上百倍的殺戮者,卻並不是因為生存而舉起屠刀。他們如同出沒於斯坦穆南方的三足猛禽“蘇薩克”那般,酷愛收集金光閃閃的物事。

譬如,錢財。

遭劫者唯有交出足夠多的財物,才能從刀下贖回自己的生命。這看似荒謬的法則被劊子手們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成為了每個牧民揮之不去的血色夢魘。

這就是斯坦穆最強大的馬幫,被稱為“蘇薩克”的原因。

足以抗衡正規軍隊的實力,緣自於精湛的馬術,狠辣的刀技,以及整體進退的龐然數量。為了逃脫軍方無休止的追捕清剿,蘇薩克出動掠劫的時候並不多,但每一次都會如蝗群過境般將幾百裏範圍內的人煙之地掃蕩一空。

在很多牧民的心裏,他們比來自冥界的食人妖還要可怕得多。

長久以來的擔心,此刻正在變成現實。自腳下傳來震動的那刻起,薩姆就漸漸哆嗦得像一株風雨中飄搖的老樹。他的右手始終在酒台下麵摸索著什麼,帶著恐懼,也帶著些許勇氣。

盡管不是土生土長的斯坦穆人,但薩姆還是和每個鎮上的居民一樣,輕易便分辨出了遠方隱隱傳來的聲源——那是在成千上萬匹快馬踐踏之下,大地所出的陣陣**!

“蘇薩克,一定是他們”老人喃喃地哀歎,渾濁的雙眼望向了身旁不知所措的孫女,“索菲,快!快去地窖裏躲著,無論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

“不,我得和您待在一塊!”索菲的臉蛋已被嚇得白,雙手死死地拽住祖父的衣角不放,“也許是牧人們路過這裏總之什麼我都不會離開您半步的!”

“傻孩子,現在可不是部族遷徙的季節。”

薩姆的指端終於觸到了那柄鏽跡斑斑的短刀,它靜靜地懸卡在酒台下方的空檔處,通體已經覆滿了塵灰。

金屬所獨有的沉重與冰冷,似乎喚醒了內心深處更多的勇氣。老人緊握著這把從未派上過用場的防賊利器,神情逐漸變得焦急起來:“索菲,帶上女客一起去地窖,那裏應該能藏下你們所有人”

大門合掩時出的“咯咯”響動輕微傳來,薩姆驚覺四顧,這才現偌大一個廳堂內就隻剩下了三名住客,其他人俱已走得不知去向。

“蘇薩克?那是什麼?”撒迦走到側旁的桌邊,緩緩坐了下來。

羅芙與赫拉盈盈立於他身後,一般的高挑清麗,一般的氣質出塵。那隻仍在酒台上劇烈晃動著的木杯,已然潑出了大半的醇香液體。但兩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卻全無訝異之色,隻是安靜地站著,澄澈眼波沒有片刻離開過撒迦的背影。

“您您還是快點逃命吧,草原上的惡魔就要來了!”薩姆愕然於這黑年輕人表現出的奇異舉止,顫聲答道。

屋頂大量積雪的“簌簌”滑落聲中,撒迦將視線投向窗外,凝望著那邊噴湧直上的茫茫雪霧,落寞地笑了笑:“惡魔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瘋子,都是些瘋子!”薩姆放棄了勸,一把拉住孫女向著廳堂後方匆匆行去。魔法師的強大是勿庸置疑的,但在今,她們似乎高估了自身的力量。

宛若雷暴的馬蹄震響一浪高過一浪,逐漸彙聚成滾滾的潮頭圍攏了鎮四方。索菲茫然回顧廳堂裏紋絲不動的兩名女子,蹌蹌踉踉地邁動著腳步,手腕處被老薩姆捏得生疼。

“要來杯酒麼,大人?”羅芙遠遠向著驚恐不安的女孩報以一個微笑,收回目光,柔和地低語。

撒迦略為擺手:“我們不會逗留很久。”

另一側的赫拉神色微動,似是欲要些什麼。上百支號角卻於此時自鎮各處陡然鳴響,隨之振起的怒馬長嘶沸成了一片狂躁殺機!酒台上的那隻杯子終於“撲”的一聲倒翻過來,殘存的酒液蛇般蜿蜒而出,劃過台麵,滴滴答答地墜落下地。

整個世界,隨著淒厲的號角長鳴低回止歇而靜默下來。空闊而陰暗的旅店大堂裏,就隻有點點液體與地麵相觸撞的聲息單調傳出,寂寥中透著些許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