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長達數日的遠途跋涉,斯坦穆中部的希斯坦布爾行省逐漸在地平線上現出了輪廓。
斯坦穆不比其他大6諸國,行省之間的交界處往往存在著極為遼闊的平原草地,渺無人煙。慣於遷徙的遊牧民族自然不會認為距離是個問題,但是相對於淪為難民的他們而言,雙腿已經成了最後還能依靠的東西。
所有從北部逃出的難民當中,很少還有人能留下馬匹或是別的什麼牲畜。從財產到勇氣,這場戰爭幾乎耗盡了斯坦穆人的一切。
戰火就在後方十餘裏的城池內熊熊燃燒,隨著風勢自北而來,逃亡中的人們仿佛再次嗅到了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不算太長的日子裏,從邊境直到國家中部,一個又一個行省被相繼攻破。愈卷愈是龐然的難民浪潮由最初的數千不到逐漸擴展為十萬有餘,行動遲緩的同胞都變成了蠻牙人腹中的美食,於是幸存者們也就更加惶恐失措,宛如一群盲目奔逃中的牛羊。
巴帝主力軍隊的反攻,使得蠻牙鋒線的推進度開始轉緩。幾番鏖戰之後,希斯坦布爾便成了分隔斯坦穆南北端的最後屏障。一邊是屍骸遍野的死地,一邊則是處在驚懼氣氛中的戰栗家園,沒有人能預料希斯坦布爾什麼時候也會變成一堆焦桓廢墟,但絕大多數北方難民趕往的選避難所,赫然便是這座孤獨屹立在戰線前沿的行省。
突兀回攏的地勢與草原上盤旋斜戈的運河,注定了希斯坦布爾成為去向國家南部的必經之地。很多身處不同行省的遠親在逃亡途中相遇,在感歎命運反覆無常的同時,其中部分豪紳家族便結成規模較大的隊伍同行。即使是到了如此淒涼窘迫的境地,他們依舊還竭力保持著貴族做派,那些已不多見的馬匹和滿盛著金銀皮裘的行囊,也從另一個方麵令他們的自視更高。
已經極少有人能剩下些什麼了,窮鬼們甚至連每頓飯的著落都難以尋獲。在延綿無盡的難民人流中,像這樣處在社會最底層的逃亡者占了八成以上比例。他們攜家帶口,茫然隨著身邊人群邁動腳步,逆來順受的本性讓各種負麵情緒都保持在理智的水平線下。同為難民,窮人唯一還在乎的就是能不能活下去,僅此而已。
蘇薩克的殘黨和地行族人,也悉數混在浩浩蕩蕩的逃亡大軍裏,向著希斯坦布爾的邊關城門進。早在離開駐地的時候,索尼埃就已經下令舍棄了所有馬匹。無論從什麼角度考慮,他都不覺得再次拒絕撒迦的建議是個明智舉措。
事實上那名並不善於言辭的年輕人偶爾提出的觀點往往直接而有效,正因為如此,索尼埃才會直到今還處在深深的悔恨之中——如果在早些時候不那麼剛愎自用,或許現在那些粗豪部下都還活得好端端的,就像以前那樣。
解下武裝與紅巾的蘇薩克,看上去和普通人並沒有明顯的不同。三五成群混跡於人流裏的地行侏儒雖然稀稀拉拉延伸了將近數裏的範圍,但他們才是撒迦心中真正擔憂的症結所在。
由於種種必須去考慮的安全因素,希斯坦布爾的城關隻開了一道偏門。狹窄的出入空間配備著極之森嚴的警戒盤查,明晃晃的刀槍環侍下,每次得以通過城門的難民數量,不過兩人。
十個,一百個,甚至是一千個地行侏儒從城關守軍眼前經過,或許都不會引起過多的注意,但撒迦需要考慮到的人數,卻是整整六萬以上。這些草原上並不多見的矮生靈無法再依靠掘洞潛入,因為眼前的這座行省不比摩利亞帝都,在城牆後麵的任何一個角落裏,很可能都已經人滿為患。
“在有些特殊的時候,黑暗要比陽光招人喜歡的多。”盡管仍未消腫的嘴唇在話時有些麻木,全身焦灼的傷處也還在隱隱作痛,但戈牙圖的神態卻是飛揚跋扈的,“交給我,子,你會驚訝地現老師還有很多殺手鐧。當然了,我的豌豆,這隻是為你而做。”
默然前行的人群中,一襲黑袍的撒迦微微搖頭:“就算是晚上也沒有可能,我們得想個別的辦法。”
對地行掘進過分旺盛的自信心,讓戈牙圖一直不認為撒迦正在擔心的問題是個問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縮手縮腳了?我們不需要鑽出地麵,而是透過土層就能聞出一裏以外蹦達的究竟是條精力旺盛的野狗,還是他媽的趴在巷角牆邊挨操的**!當初不正是因為這個,我和我的族人才能在皇宮裏找到你的嗎?聽我,最保險的方法是你也一起下到地底去。如果有人現的話,我想除了普羅裏迪斯那樣的怪物,這世上不會再有什麼東西能在你的手底下保住命了,不是麼?”
撒迦跨出地麵上深深凹下的碩大泥坑,空氣中彌漫著新鮮土壤特有的腥味,始終在固執地沁入他的鼻端:“如果隻有我和你,或許我會按你的去做。可是現在,我隻想能夠低調些進城,然後安頓下來,至於你的計劃,那恐怕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