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被命運選中的神棄者,麗洛塔自被雙親當作怪物遺棄的時候,就已經體會到人性的醜惡之處。但和每個被火鳳凰解救、撫養的同類一樣,她至今仍堅信著世間存在的,並不隻有虛偽和貪欲。
希斯坦布爾及周邊地域的獨立,自始至終吸引著炎巢全體成員的目光。那個從血腥殺戮中走出的男子,與他統領的多種族勢力,一次又一次證明了守護者的涵義,讓神棄者們欽敬不已。
失去過家園的人,才會明白它意味著什麼。
很多情竇初開的蝶族女子,都會在暗地裏拿撒迦和主母菲卓拉作比較,麗洛塔也不例外。雖然得出的結論不盡相同,但絕大部分人都近乎偏袒地把有關撒迦的負麵傳聞,當作他被迫自保才會衍生的產物。
而這一刻,目睹著九名議長齊齊斃命,菲卓拉身負重創,那些針對撒迦如何冷酷、如何殘暴、如何狡詐、如何奸險的評價,又瞬時回到了麗洛塔耳邊。
她震驚,茫然,繼而狂怒。
之前對這個黑年輕人的信任敬慕,甚至是一點點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已在頃刻間統統被怒火燒成了飛灰。尖銳到刺得靈魂痛的殺機正在體內瘋狂滋長著,並直接帶動軀體,完成了一次如若自殺的俯衝動作。
風聲厲嘯,與麗洛塔一般當即作出反應的百餘名神棄者俱是收攏光翼,以近乎垂直的姿勢從宮殿高處縱下,向撒迦所在的位置急墜落。顧忌到猶自受製的菲卓拉,他們不得不放棄了遠程攻擊,而是紛紛把魔法力凝聚到了指端,一旦接近目標,便要將其格殺當場。
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刹那,滿地溢流的血泊悄然蕩起了一絲波紋。
撒迦沒有拔出那隻深插在菲卓拉胸腔裏的右手,而是單臂挽住她的腰肢,屈膝,起跳。迎麵撲至的麗洛塔隻覺得眼前一暗,滿腹悲憤的情緒便立即被潮湧而起的恐懼淹沒了,一聲衝到嗓眼的叱喝也變成痛呼,在肋骨斷裂的脆響中顯得淒慘之極。
她甚至還不曾看清生了什麼,就被襲上胸腹的一記重踹擊潰,斜向栽落地麵後直滑出十幾丈開外,才砰然撞上石壁,血氣翻騰之下險些暈了過去。
傷很重,卻不足以致命。麗洛塔喘息了很久,才勉強抬起頭,低空中的戰團赫然映入眼簾。
四麵八方湧來的神棄者早已亂成一鍋熱粥,其間電射的撒迦不論出現在哪個方位,就必定有一人乃至數人被他鋼鐵般的雙腿掃落。每到身形下落的瞬間,他總會鬼魅般撲向就近的敵手,踏中後者肩頭,再次借力縱出。
他沒有神棄者身後的光翼,但這種匪夷所思的移動方式,已經完全淩駕於飛行之上。
那個來自光明總殿的金神職,正隱秘地從袖筒中摸出兩支短的魔法卷軸,像是要協同對敵。早在他向撒迦微笑示意的時候,藍菱就覺察到了一絲異樣氣息,而現在,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藍菱!”戰團中猛然傳出熟悉的吼聲,隨即便被激烈的風嘯掩蓋了下去。
“他怎麼會和教廷走到一起”精靈恍若不聞,長弓在手中不住輕顫。
斯坦穆皇宮之行,撒迦曾刻意隱瞞了很多預定的,血淋淋的環節,眼下的情形竟是如此雷同。回憶起前者常掛在嘴邊的所謂友情,以及前來溫蒂尼途中對自己的種種照料,藍菱忽然很想嘔吐。
整個空間的魔力波動倏地一亂,急促沉悶的觸撞聲接連大震,密密麻麻的神棄者如同井噴般四散飛起。已拋下菲卓拉的撒迦剛一著地,便縱身向藍菱方向掠來,還在極遠處就抬臂回肘,隔空一拳擊出!
望著那雙猙獰燃燒的紫眸,感受著被拳勁摧起的氣流嘶吼噬來,藍菱本能地後退,驚怒交集之下開弓疾射,“連我也要殺嗎?!”
沒有任何聲息傳出,正麵湧來的大力就將精靈卷成了一張風中的枯葉。眼見著三支熾烈的光箭同時在撒迦胸前爆出血花,毫無傷的他卻一下子慘白了臉龐。
藍菱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在轟然巨響中陷成了兩丈方圓的深坑,每塊地炎晶石都被碾成了最細微的粉末,向空中噴薄飛濺,似極了一朵怒放的赤花。
向他出這致命一擊,卻完全落空的人,並不是撒迦。
“住手。”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半空中結成合圍陣勢的神棄者紛紛望向那處,臉上神情狂喜錯愕,不一而足。
走出簇擁人群的菲卓拉顯得有些疲倦,胸前的那處可怕傷口正被蒼白火焰層層包裹,不斷愈合,“年輕人,謝謝你救了我。”
“我們是盟友,這不算什麼。”撒迦攤開右掌,旋成球體的龍魄罡流之內,壓製著一團晶瑩剔透的奇形冰棱,“想不到教廷在刺殺方麵,也能算得上行家了。
“是啊,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菲卓拉注視著他,柔和地笑了笑,“幸好有你在。”
大禁咒級別的水係衍生魔法“寒冰風暴”,在投入了難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後被製成瞬卷軸,而且一出手就是八支之多——放眼整個坎蘭大6,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就隻有光明教會。更令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在於,突襲菲卓拉的,竟然是九名圖魯之瞳的議長。
除了那名照麵間被撒迦格殺的水係魔法師,其他八人皆在貼身的距離下,直接將卷軸按到了菲卓拉軀體各處,並成功觸。盡管他們於下一個瞬間就全體身亡,但能夠把整個空之島變成極地的魔法力還是洶湧衝入鳳凰體內,立即凍結了她的生命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