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捂住燕無痕嘴巴的手終於鬆開了,可她仍舊喊不出聲來,因為已被膠帶死死封住。黑影騰出手來,將她左手也反剪到背後,押她至十幾步開外的一側牆邊。她被迫麵壁,額頭與鼻尖被頂在粗糙的牆麵上。那人用力摁住她的背,使她的身體與牆麵無縫貼合,耳後是粗野急促的喘息聲。從喘息聲源位置判斷,此人應比她稍高一些,一米七二或是一米七三左右。這就與寇傑的身高有出入,寇傑比文波矮不過一兩公分,身高在一米八上下。
那人僅用一隻手就從背後牢牢縛住了她的雙手,連同那手機,另一隻手從她的緊身背心下伸進去,在她身上狂亂地揉捏著。那是一隻巨大無比、糙如鈍銼的手,骨節寬大,掌肉厚實。這又與寇傑的手截然不同了,寇傑與文波一樣,手指纖長而柔軟。
燕無痕喊不出也逃不脫,情急之下,使出全身力氣,用後腦對準頸後狠狠撞擊了一下。“砰”的一聲悶響,她隻感到後腦一陣疼痛,頃刻間眼冒金花。顯然是撞中了,假使沒有錯判,應該正中了眼睛。隻聽身後“啊喲”一聲,那是如悶雷般男人的慘叫聲,又粗又沉。這回得到了更有力的印證,這絕不是寇傑的聲音。
燕無痕趁那人分神之際,掙脫了他的大手,轉身拚命朝大門口奔去,手機竟神奇地仍握在手中。身後那個高大平台上陸續傳來零亂急促的下樓聲,聽上去不止一個人。燕無痕發了瘋似的奔跑著,深一腳淺一腳的,幾度要跌倒。接近大門時,她終於被腳下縱橫交錯的木龍骨絆倒在地,左膝被龍骨上的釘子剮了一下,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就在這時,一隻手有力地扶起了她,那熟悉的煙草味道,使她被恐懼攫住的心立即安穩下來,下意識地跟著那人一起拚命往外奔。當他們跑到大門口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們身邊迎麵閃過,消失在大門裏的黑暗中。
此時,他們身後傳來一片驚慌的喊聲:“明哥,出什麼事了?”
這回可以徹底排除寇傑了,從來都沒有人管寇傑叫“明哥”。
燕無痕和許文波一口氣跑出車間,沿著來時的路朝小區大門口跑去,他們邊跑邊不時地回頭張望,卻不見有人追來。兩個人這才鬆了口氣,慢慢停下腳步。燕無痕忍痛撕去封在嘴巴上的膠帶,氣喘籲籲地說:“讓你等在外麵,你怎麼進來了?”
許文波也大口喘著粗氣,他沒有回答,而是迅速調整了氣息,接著又拉起燕無痕跑向了自己的車子。
車子一直沒熄火,許文波直接坐到了駕駛位。燕無痕怕許文波看見腿上的傷,開門鑽進後排座:“回去吧,有點兒累,我在後麵躺一會兒。”她在後座橫躺下來,一隻手背搭上了前額,閉上雙眼,另一隻手裏還緊緊地攥著雅莉的手機。
許文波開動了車子。燕無痕問:“你注意到剛才在廠門口迎麵碰到的那個人嗎?”
許文波一邊開車一邊回答:“沒有哦。”
“我怎麼感覺,那個影子有點兒像……夏汝民呢?”燕無痕翻檢著記憶。
“怎麼可能呢?夏汝民這麼晚了到這兒來幹嗎?算了,別瞎想了。對了,你剛才進去見到人了嗎?”
“回去再講吧。”
燕無痕不再說話,她願意接受剛才隻是幻覺的假設。可真相是,那個人影恰是她的繼父夏汝民,也正因他的出現,牽製了“明哥”的那幫手下,使燕無痕和許文波得以逃脫魔掌。
躺在後座上,燕無痕以斜角仰視許文波的側影,斑駁的霓虹光影在車頂棚上流動著,時有時無。回到這個運動中的小空間,她有種強烈的安全感,就像時常做的那個飛越峽穀的夢,隻要能飛到他身邊,那便意味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