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破不完的密碼(2 / 3)

“來上海玩嗎?”

“嗯。”

“什麼時候回美國?”

“不去了,跟燕子分開後我就沒再回去過。”

“哦?為什麼?”

“也就是去年暑假,莫拉克,你一定曉得,我們家就在台南,上下七口人,現在隻剩下老母親和我了。”

“唉,真沒想到……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沒事,都過去了,掛上電話後,倒是一直在擔心你,燕子究竟怎麼了?”

“車禍,也很突然。”

許文波幾乎不假思索,實際上來時路上已經想好。張倩開始抹淚。

“哦……那現在,你還好吧?”

“還好,在慢慢習慣沒有她。”

“抱歉。”

“沒關係,總是要讓你知道的,你跟她是那麼要好的姐妹。”

張倩的憂傷與背景音樂一樣是淡淡的,很有節製,她仔細打量文波,有些好奇:“我看過許先生的相片,跟印象中不太一樣呢。”

“是嗎?”

“您以前應該是戴眼鏡的,頭發也超短的。”

“嗯,很多事情都會變的。”

“有些東西還是不變的好。”

“你指什麼?頭發?眼鏡?”

“沒有,我是指這裏。”張倩指了指心的位置。

“心?”

“是盛滿那裏的信仰,那應該是心存在的意義了,它讓心變得堅強。”

“不愧是好姐妹,燕子也講過類似的話。”

“很多學問做到後來,都要到那裏麵去尋找答案,還不光是學問,還有現實中解不開的一切困惑。”

“一切困惑?”

“至少能得到寬慰,看到自身渺小,又不會很無助。”

“哦……”他若有所思。

她的微笑同樣有節製,此刻不再正視他,隻注視著手中那杯淺淺的朗姆,不時輕輕晃動,她對自己的話很自信。

“有看過心理醫生嗎?”她冷不丁問。

“沒。”他有些茫然。

“那就去看,既然你又沒什麼可信奉的。”

“你擔心我解脫不出來是嗎?”

“也沒有啦,隻是覺得,人總是需要幫助的。”

文波又叫了杯芝華士12年,轉回頭時已換了副麵孔,“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

“燕子在你麵前提到過我嗎?”

“有啊,經常,還給我看過一封E-mail。”

“哦?哪一封?”

“《老鷹!老鷹!》,印象深刻,你的大作吧?”

在我的電腦文件夾裏,也有這一封郵件。許文波告訴我,那是他情緒最低落時發給燕無痕的,那天他無意中得知球友小強居然也是寇傑的“臥底”。可現在想來,當時的熱血如今已不再沸騰,取而代之的是無所謂原則的寬容。對於過往,許文波甚至已感知不到仇恨。

老鷹!老鷹!我對你失望,你盤旋在冰冷孤傲的摩天大廈之頂,苦苦覓食,卻總也不敢靠近人類。血液裏曾經流淌著野性,而今卻空有狂放的姿態,懸停於世界的頭頂,隻供人類欣賞。嚴重缺失營養的羽翼,在風中,脆弱而又破敗不堪。如今,肉食者凶猛強悍的你,動作不再敏捷,目光不再犀利,利爪不再尖銳,誌向不再高遠,怯懦取代了霸氣,捕獵麻雀以苟延殘喘,你的天空被鎖進了都市的牢籠。但你見證了這座鋼筋水泥築成的大都會,每個角落裏散發的血腥。對你而言,那既熟悉,又陌生,因為那不全是肉體的殺戮。於是你把巢穴越築越高,隻為遠離那些血腥與肮髒。老鷹!老鷹!遠離這座都市,去尋找真正的理想家園。老鷹!老鷹!假如你不舍得離去,就請磨尖你的利爪,朝著那些散發血腥的角落,再次勇敢地俯衝下去!

“嗬嗬,談不上什麼大作,一時感慨,回頭看時就會覺得幼稚可笑。”文波有些難為情,但謙虛多過自我否定。

“還是坦然一些好,那是燕子愛你的原因。”

“我明白,她最討厭善於偽裝的人。”

文波又去吧台點了酒品,回來時已坐到張倩的正對麵,那一刻,兩個人相視而笑,一個因相熟久遠而親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