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了好幾天,仍無動靜,探問館員,才知楚使到來,促布發兵攻漢,布尚未決議,因此遲延。他就想出一法,專伺楚使行止。一日楚使入見,坐催布下動員令,何亦昂然趨入,走至楚使上首,坐定與語道:“九江王已經歸漢,汝係楚使,怎得來此征兵?”英布還想瞞住,一經隨何道破,當然失色。楚使見有變故,也即驚起,向外走出。隨何急語英布道:“事機已露,休使楚使逃歸,不如殺死了他,速即助漢攻楚,免得再誤!”英布一想,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索性依了隨何,立命左右追拘楚使,一刀兩段。於是宣告大眾,自即日起,與楚脫離關係,聯絡漢王,興師伐楚。
這消息傳到彭城,氣得項王雙目圓睜,無名火高起三丈,立飭親將項聲,與悍將龍且,領著精兵,馳攻九江。英布出兵對敵,連戰數次,卻也殺個平手,沒甚勝敗,相持了一月有餘,楚兵逐漸加增,九江兵逐漸喪失,害得布支持不住,吃了一回大敗仗,隻好棄去九江,與隨何偕赴滎陽,投順漢王。
漢王傳請相見,即由隨何導布進去。到了大廳,尚不見漢王形影,再曲曲折折的行入內室,始見漢王踞坐榻上,令人洗足。恐漢王有洗足癖,故屢次如此。但前見酈生本是無心,此次見布,卻是有意,閱者休被瞞過。布不禁懊悵,但事已到此,隻得向前通名,屈身行禮。漢王略略欠身,便算是待客的禮節,餘不過慰問數語,也沒有多少厚情,布因即辭出,很是愧悔。湊巧隨何也即出來,便悵然與語道:“不該聽汝誑言,驟到此地!現在懊悔已遲,不如就此自殺罷!”說至此,拔劍出鞘,即欲自刎。隨何連忙止住,驚問何因?布複說道:“我也是一國主子,南麵稱王,今來與漢王相見,待我不啻奴仆,我尚有何顏為人,不如速死了事。”看到英布後來結局,原是速死為宜。隨何又急勸道:“漢王宿酒未醒,所以簡慢,少頃自有殊禮相待,幸勿性急。”
正對答間,裏麵已派出典客人員,請布往寓館舍,貌極殷勤,布乃藏劍入鞘,隨同就館。但見館中陳設華麗,服禦輝煌,所有衛士從吏,統皆站立兩旁,非常恭敬,儼然如謁見主子一般,既而張良陳平等人,亦俱到來,延布上坐,擺酒接風。席間肴饌精美,器皿整潔,已覺得禮隆物備,具愜心懷。到了酒過數巡,更來了一班女樂,曼聲度曲,低唱侑觴,引得布耳鼓悠揚,眼花繚亂,快活的了不得,把那前半日尋死的心腸,早已消融淨盡,不留遺跡了。及酒闌席散,夜靜更深,尚有歌女侍著,未敢擅去。布樂得受用,左擁右抱,其樂陶陶,一夜風光,不勝殫述。差不多似迷人館。翌日,乃入謝漢王,漢王卻竭誠相待,禮意兼優,比那昨日情形不相同。操縱庸夫,便是此術。布越覺愜意,當麵宣誓,願為漢王效死。漢王乃令布出收散卒,並力拒楚。
布受命退出,即差人潛往九江,招徠舊部,並乘便搬取家眷。好多日方得回音,舊部卻有數千人同來,獨不見妻妾子女。問明底細,才知楚將項伯,已入九江,把他全家誅戮了。布大為悲忿,立刻進見漢王,說明慘狀,原教你全家誅戮,好令死心歸漢。且欲自帶部卒,赴楚報仇。漢王道:“項羽尚強,不宜輕往,況聞將軍部曲,不過數千,怎能敷用?我當助兵萬人,勞將軍往扼成皋,一俟有機可乘,便好進兵雪恨了。”布聞言稱謝,出具行裝,即日就道。漢王亦知他情急,便派兵萬名,隨他同往,布即辭行而去。
漢王既遣出英布,擬向關中催趲軍糧,與楚兵決一大戰。可巧丞相蕭何,差了許多兄弟子侄,押著糧車,運到滎陽,漢王一一傳見,且問及丞相安否?大眾齊聲道:“丞相托大王福庇,安好如常,惟念大王櫛風沐雨,親曆戎行,恨不得相隨,分任勞苦。今特遣臣等前來服役,願乞大王賜錄,柰籍從軍!”漢王大喜道:“丞相為國忘家,為公忘私,正是忠誠無兩了。”當下召入軍官,叫他將蕭氏兄弟子侄,量能錄用,不得有違。軍官應命,引著大眾,自去支配,無庸細說。惟丞相蕭何,派遣兄弟子侄,投效軍前,卻有一種原因。自從漢王出次滎陽,時常遣使入關,慰問蕭何,蕭何也不以為意。偏有門客鮑生,冷眼窺破,獨向蕭何進言,說是漢王在軍,親嚐艱苦,及時來慰問丞相,定懷別意。最好由丞相挑選親族,視有丁壯可用,遣使從軍,方足固寵釋疑等語。蕭何依計而行,果得漢王心喜,不複猜嫌,君臣相安,自然和洽,還有什麼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