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嘔心血氣死申屠嘉 主首謀變起吳王濞(1 / 3)

卻說太子啟受了遺命,即日嗣位,是謂景帝。尊太後薄氏為太皇太後,皇後竇氏為皇太後,一麵令群臣會議,恭擬先帝廟號。當由群臣複奏,上廟號為孝文皇帝,丞相申屠嘉等,又言功莫大於高皇帝,德莫大於孝文皇帝。應尊高皇帝為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廟祀千秋,世世不絕。就是四方郡國,亦宜各立太宗廟,有詔依議。當下奉文帝遺命,令臣民短喪,且匆匆奉葬霸陵。至是年孟冬改元,就稱為景帝元年。廷尉張釋之,因景帝為太子時,與梁王共車入朝,不下司馬門,曾有劾奏情事,見前文。至是恐景帝記恨,很是不安,時向老隱士王生問計。王生善談黃老,名盛一時,盈廷公卿,多折節與交。釋之亦嚐在列。王生竟令釋之結襪,釋之不以為嫌,屈身長跪,替他結好,因此王生看重釋之,恒與往來。及釋之問計,王生謂不如麵謝景帝,尚可無虞。釋之依言入謝,景帝卻說他守公奉法,應該如此。但口雖如此對付,心中總不能無嫌。才過半年,便將釋之遷調出去,使為淮南相,另用張歐為廷尉。歐嚐為東宮侍臣,治刑名學,但素性樸誠,不尚苛刻,屬吏卻也悅服,未敢相欺。景帝又減輕笞法,改五百為三百,三百為二百,總算是新政施仁,曲全罪犯。再加廷尉張歐,持平聽訟,獄無冤滯,所以海內聞風,謳歌不息。

轉眼間已是二年,太皇太後薄氏告終,出葬南陵。薄太後有侄孫女,曾選入東宮,為景帝妃,景帝不甚寵愛,隻因戚誼相聯,不得已立她為後。為下文被廢張本。更立皇子德為河間王,閼為臨江王,餘為淮陽王,非為汝南王,彭祖為廣州王,發為長沙王。長沙舊為吳氏封地,文帝末年,長沙王吳羌病歿,無子可傳,撤除國籍,因把長沙地改封少子,這也不必細表。前後交代,界劃清楚。

且說太子家人晁錯,在文帝十五年間,對策稱旨,已擢任中大夫。及景帝即位,錯為舊屬,自然得蒙主寵,超拜內史。屢參謀議,每有獻納,景帝無不聽從。朝廷一切法令,無不變更,九卿中多半側目。就是丞相申屠嘉,也不免嫉視,恨不得將錯斥去,錯不顧眾怨,任意更張,擅將內史署舍,開辟角門,穿過太上皇廟的短牆。太上皇廟,就是高祖父太公廟,內史署正在廟旁,向由東門出入,欲至大道,必須繞過廟外短牆,頗覺不便。錯未曾奏聞,便即擅辟,竟將短垣穿過,築成直道。申屠嘉得了此隙,即令府吏繕起奏章,彈劾錯罪,說他蔑視太上皇,應以大不敬論,請即按律加誅。這道奏章尚未呈入,偏已有人聞知,向錯通報,錯大為失色,慌忙乘夜入宮,叩閽進見。景帝本準他隨時白事,且聞他夤夜進來,還道有什麼變故,立即傳入。及錯奏明開門事件,景帝便向錯笑說道:“這有何妨,盡管照辦便了。”錯得了此言,好似皇恩大赦一般,當即叩首告退。是夕好放心安睡了。

那申屠嘉如何得悉?一俟天明,便懷著奏章,入朝麵遞,好教景帝當時發落,省得懸擱起來。既入朝堂,略待須臾,便見景帝出來視朝。當下帶同百官,行過常禮,就取出奏章,雙手捧上。景帝啟閱已畢,卻淡淡地顧語道:“晁錯因署門不便,另辟新門,隻穿過太上皇廟的外牆,與廟無損,不足為罪,且係朕使他為此,丞相不要多心。”嘉碰了這個釘子,隻好頓首謝過,起身退歸。回至相府,懊惱得不可名狀,府吏等從旁驚問,嘉頓足說道:“我悔不先斬錯,乃為所賣,可恨可恨!”說著,喉中作癢,吐出了一口粘痰,色如桃花。府吏等相率大驚,忙令侍從扶嘉入臥,一麵延醫調理。俗語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治,嘉病是因錯而起,錯不除去,嘉如何能痊?眼見是日日嘔血。服藥無靈,終致畢命。急性子終難長壽。景帝聞喪,總算遣人賜賻,予諡曰節,便升禦史大夫陶青為丞相,且擢晁錯為禦史大夫。錯暗地生歡,不消細說。

惟大中大夫鄧通,時已免官,他還疑是申屠嘉反對,把他劾去。及嘉已病死,又想運動起複,哪知免官的原因,是為了吮癰遺嫌,結怨景帝,景帝把他黜免,他卻還想做官,豈不是求福得禍麼?一道詔下,竟把他拘係獄中,飭吏審訊。通尚未識何因,至當堂對簿,方知有人告訐,說他盜出徼外鑄錢。這種罪名,全是捕風捉影,怎得不極口呼冤。偏問官隱承上意,將假成真,一番誘迫,硬要鄧通自誣,通偷生怕死,隻好依言直認。及問官複奏上去,又得了一道嚴詔,收回嚴道銅山,且將家產抄沒,還要令他交清官債。通已做了麵團團的富翁,何至官款未還?這顯是羅織成文,砌成此罪。通雖得出獄,已是家破人空,無從居食。還是館陶長公主,記著文帝遺言,不使餓死,特遣人齎給錢物,作為濟。怎曉得一班虎吏,專知逢迎天子,竟把通所得賞賜,悉數奪去。甚至渾身搜檢,連一簪都不能收藏。可憐鄧通得而複失,仍變做兩手空空。長公主得知此事,又私下給予衣食,叫他托詞借貸,免為吏取。通遵著密囑,用言搪塞,還算活了一兩年。後來長公主無暇顧及,通不名一錢,寄食人家,有朝餐,無晚餐,終落得奄奄餓死,應了相士的前言。大數難逃,吮癰何益。

惟晁錯接連升任,氣焰愈張,嚐與景帝計議,請減削諸侯王土地,第一著應從吳國開手。所上議案,大略說是:

前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齊七十餘城,楚四十餘城,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半有天下。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不忍,因賜幾杖,德至厚也,當改過自新,反益驕恣,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潛謀作亂,今削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則反遲,禍大。末二語未嚐無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