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娃玩火肇事的內因傳聞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說明與賣棉花糖的有關聯,但已經開始引起龍飛足夠的戒心。
以防疫站職工身份四處散發耗子藥的淩雨琦,對賣棉花糖的老頭兒也有類似的感覺。龍飛有一種預感,這賣糖老頭兒可能來路不善!長期從事公安工作的人對惡的敏感往往甚於善。
夜裏,龍飛再一次陪同喻老師去阿才家做家訪的時候,忽然見到牆根閃過一條黑影,轉瞬即消。喻老師大吃一驚,她曾聽見一些學生家長談論梅山路不時鬼影忽現的事。
龍飛倒十分鎮定,但他不動聲色,稍稍安慰了喻老師幾句。龍飛心中暗忖,是不是真的另有人對阿才家開始感興趣了。
龍飛心想,這個世界並不隻是他一個人的世界,既然他都關注起了梅山路十三號住宅,難道就沒有別人也對那住宅感興趣?要知道,這回自己可是衝著敵情而來,這可不是一個尋常案子,它涉及的可是梅花黨!梅花黨它可不是食素的羊羔馴鹿,它是殺人不眨眼、凶殘如野獸的惡魔。
自從來到重慶以後,龍飛的神經就開始繃緊,他有一種感覺,這次的任務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艱苦、都危險,隨時都可能遇上潛伏在黑暗角落中的強大對手。
梅花黨就像一個長有九頭的怪獸,屢次重擊過後,它又死灰複燃,到底對手為什麼會有這樣頑強的複蘇能力?龍飛想來想去,覺得答案隻能是一條,那就是當年梅花黨組織潛伏得太深、人員太多、組織太嚴密、訓練太有素。跟這樣的對手較量太過癮。龍飛是個不懼壓力、不怕挑戰的硬漢,而且,越是麵對困難,他的鬥誌就更加頑強。龍飛心裏想,梅花黨啊梅花黨,你就跟我好好練一回吧!
這些年來,多次與梅花黨交鋒,龍飛積累起了豐富的經驗,他不僅熟知梅花黨的活動特點,還對梅花黨內的核心人物了如指掌:白敬齋、黃飛虎這些人物,他都打過交道,那可不是一般的交手,而是你死我活、麵對麵的交鋒,每一次都是那麼驚心動魄。
白敬齋曾多次從龍飛手中逃脫,這讓龍飛耿耿於懷。白敬齋是我公安係統公認的狡猾對手,龍飛仍覺得自己尚未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不過,與白敬齋這樣的老狐狸長期周旋,他遲早會成為超級獵手,他是在鬥爭中學習、鬥爭中成長的。
龍飛有一種預感,白敬齋好像就在他的附近。多年以前,他曾打入梅花黨內部,那時身在暗處,而現在梅花黨躲在陰暗角落,自己則在光天化日之下,角色互換了,難度也就增加了,這需要投入更大的精力和智慧去對付這些潛伏在山城的匪徒。
27
梅芳在確認大表哥身份的那一刻,心就怦怦直跳,她沒想到,多年以來她時常在夢中遇見的大表哥,竟在心中占據著如此重要的地位。
第一天夜裏,在閣樓上與漢青話別回臥室之後,躺在床上,梅芳輾轉難眠。她羞澀地發現,自己想男人了。
常言道:女人三十似餓狼,說的是少婦成熟性欲漸強。
丈夫常年在外,梅芳性生活不正常,經常是忽飽忽饑,有上頓沒下頓,若是平日獨守空床,她尚還忍耐克製,如今大表哥忽然出現,近在咫尺,不知怎的,周身癢癢,下體不適。
漢青來家住的第三天夜裏,梅芳陪他聊起往事,不禁陷入陶醉,無意之中,他倆的手觸在一起,這接觸,像通電似的,兩人的心扉豁然洞開,彼此之間,再也沒有什麼障礙了。當漢青低聲說道:“小芳,你還記得當年我們玩結婚的遊戲嗎?”梅芳抬頭撞見大表哥如炬的眼睛燃燒著一股熊熊激情,她不禁身子一軟,伏在了大表哥的肩頭。這一夜,梅芳真正嚐到了做女人的美好滋味。
歡愉過後,梅芳又陷入了不安之中,這種不安間雜著自責、懊悔。本質上,梅芳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她出身守舊的醫生家庭,自幼接受禮教的熏陶,在此以前,除自己的丈夫,她從未與其他異性有過關係。漢青進門之後一切都變了,梅芳的傳統道德防線被青梅竹馬的力量擊穿了。梅芳很矛盾,她很想做個好妻子,可是,丈夫跟她之間,那種夫妻生活太不正常,她是活人,是個女人——一個身體正常、需要性欲的活的女人,難道她真的錯了嗎?梅芳更想做個好母親,她不想讓孩子知道自己的事情,可是每到夜裏,她又經常忍受不住寂寞,忍不住地要往閣樓上跑,她不是個壞女人,她並非不能忍受寂寞,隻是青梅竹馬的夢中人從天而降,闖進了她的現實生活中,她怎能回避、怎能拒絕!縱然她可以壓抑自己的情感,但她怎能去傷害一顆愛戀她的真誠之心!
每一次與漢青合歡之後,梅芳總告誡自己,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家裏有小孩兒,遠方有丈夫,左右是鄰裏,上下分別有老天爺的眼睛和亡父的靈魂,她時常覺得自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做蠢事。
兒子太可愛了,梅芳經常這麼想,她總想努力克製自己,她不想自己太出格,雖然她覺得自己很需要漢青的愛撫,但她也不想傷害這個家庭中的兩個男人,尤其是那個小大人似的好兒子、小男人。
以往為了孩子,梅芳什麼苦都可以吃,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什麼樣的事情都可以去對付,可是,這一次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在漢青和兒子之間,也就是在情欲與親情之間,梅芳像一隻失去風帆的孤舟,夾在兩股激流之間無所適從、左右搖擺。
每當她從閣樓上下來回到自己的臥室,她總要冷靜好一陣子才能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得稍微平靜一些,而麵對熟睡中的兒子,梅芳心裏充滿了苦澀:兒子啊兒子,無論媽媽做了什麼,媽媽都是愛你的,媽媽也許會在情感上對不起你,但媽媽決不會在生活中虧待你,絕不,絕不!
28
謝漢青雖然並不知道雪月醉酒圖背後的秘密,但他卻從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中感覺到它的重要分量。父親臨終囑托,半夜遭賊侵擾,郊外被人追殺,雖然逃至重慶,卻依然有人跟蹤。眼下,連自己藏匿在表妹家中也總感覺到外麵黑暗之中有盯梢的眼睛在暗中注意他的動靜。漢青想,這張畫如果不是價值連城,那就可能暗藏重大秘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請專家做鑒定弄個明白。
可是,漢青已離開重慶多年,對家鄉的人和事不再諳熟,他隻依稀記得,父親生前有位畫家朋友,姓秦字鬆濤。或許,可以找秦老先生鑒定一下,或者通過老先生找一專家鑒定。
自從一九四八年離開大陸前往台灣,已經隔了十幾年沒有與家鄉人聯係了,時過境遷,秦老先生是否健在還是一個問題。
失火的這天上午,阿才上學之後,漢青聽到梅芳的暗號,才敢從閣樓上悄聲下來。
“你還記得鬆濤老先生嗎?”漢青自幼飽受家訓熏染,言談中每每涉及前輩老者,總顯得畢恭畢敬。
“你問的是哪一位呀?”梅芳幼時曾和漢青去過秦老先生寓所觀看過他作畫。她知道,但她故意打岔,因為,漢青的問話中,讓她覺得有機可乘。跟漢青在一起,她變得年輕,往往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一種童性。
“還有哪一位?”漢青覺得表妹的話答得有點奇怪。
“你呀,你怎麼把自己的尊稱都給忘了。”
對呀!漢青撓撓頭,略顯不好意思。原來,他少年時酷愛繪畫,有一陣常向秦鬆濤老先生求教,那時他十分仰慕老畫家的才藝,私下給自己起字號叫小鬆濤,這個趣事,是漢青當時的小秘密,隻有與他攜手共出的表妹梅芳才知道。
“我,我說的是早先在南坪的畫家秦老先生。”漢青解釋的時候,語氣明顯有了變化。
梅芳見漢青露出窘態,就不想再逗他了:“你怎麼想到他了?”
漢青便將父親臨終前的囑托和盤托出,但他沒有繼續透露後來發生的一係列驚險遭遇,他怕引起表妹太多的不安。
“他還住老地方嗎?”漢青問。其實,還有後半截話他沒敢問,那半截話是:他還健在嗎?眼下,在重慶,他身邊沒有覺得可靠的人,像他目前這般處境,最好少跟親朋好友接近,多一個人知情,他就多一份危險。
梅芳想了想:“要不,我去老地方問問看。”她自告奮勇。
漢青沉思默想一番,決定自己親自出門,這幅畫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因為隻有知道它的真實價值,他才可能對自己所麵對的形勢做出正確判斷。主意拿定,他就義無反顧,大有一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決心,但是,一想到這是父親的重托,他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他忽然有了主意,決定下午再出門去尋訪秦老先生。
漢青自幼習畫,功底頗深,尤其擅長臨摹,幾近以假亂真。從父親手中接過那張雪月醉酒圖後不久的一天夜裏,漢青舊興複發,忍不住挽袖研墨鋪紙揮毫,臨摹了一整夜,畫出好幾張,從中挑出一張較滿意的,暗中托人按原畫模樣裝裱起來。兩張畫擺在一塊兒,若非行家裏手,一時很難辨別,唯有他心知肚明識得其中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