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媽媽躡手躡腳地摸到客廳大門前,貼近門縫,剛瞧一眼,便發出一聲怪叫,她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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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芳睡不著,心中老想著白天鄰街失火的情景。丈夫長期不在家,兒子又尚小,她總有孤獨無助的感覺。女人本來最需要安全感,可是,長期以來,安全感對她來說簡直是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得。如今大表哥忽然從香港歸來避風,讓她好像嚐到天上的餡餅,一想到閣樓上的漢青,梅芳的心就好像掉進蜜罐罐,她回味著這種甜蜜,覺得那味道又很像菠蘿,那味道,香得迷人,可是菠蘿那水果不能隨便吃,必須沾鹽水,否則多吃兩片會令舌根發麻,而且,還不能吃得太多,要不然容易積食,這就好像偷情的窘境,梅芳心想。
阿才也難以入睡,重新跟母親睡一床他已經不習慣了,半夜裏,他幾次想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還是有所顧慮。話都說出來了,要陪媽媽,要保護媽媽,中途卻想打退堂鼓,不是吹牛,又算什麼?其實,說實話,他要是一個人睡,自己心裏也害怕,另外,他也真的怕媽媽一個人獨睡不安全。最近這幾天,每到夜裏,他老覺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窺探他們家。
阿才裝假寐的時候,同時也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老實的睡姿,可是時間一長,渾身僵硬難受,想動晃改變一下姿勢,又怕弄醒媽媽,他隻好繼續憋著。
梅芳想漢青想得厲害,她想起床,借著月光側身看阿才的時候,她發現阿才的眼睫毛動了一下,她知道,這家夥沒睡著,裝的。
阿才忽然覺得肚子咕咕叫,有一股氣來回躥動,最後跑到肛門口,他意識到自己要放屁,他想忍著,然後就屏住氣息,不料,肚子裏的那股臭氣,真是不給他麵子,一不留神就溜出肛門口弄出一聲響,“撲哧”他不由得笑出聲。
梅芳一聽動靜,也忍俊不禁失聲而笑。
母子二人哈哈大笑。
“我們來說說話吧。”阿才提議。
“好,到我的被窩來。”
“你過來嘛。”
“不行,你那裏麵太臭。”
阿才翕動鼻孔,深吸一下被窩中的餘味,接著掀開被子,用勁翻騰幾下,然後鑽進媽媽的被窩。
“說什麼呢?”阿才像是自言自語。
“你想聽什麼?”
“我?媽媽,那就聽你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
梅芳想了想,也不知出於何種動機,她把幼時與大表哥漢青之間的種種趣事娓娓道來。
阿才明顯地感覺到,媽媽的言語中帶著一種甜蜜味。
阿才聽著聽著,迷迷瞪瞪地墜入五裏雲霧中,他犯困了。
梅芳見此情景繼續輕輕敘說,她知道這是一種催眠辦法。她說起往事的時候,漢青的形象又曆曆在目,心上人近在咫尺,卻難以接近,這種感受最令人難忍,她想讓阿才睡踏實,就繼續講著,講著……
忽然,外麵傳來一聲慘叫聲,接著又傳來沉悶的似墜物落地的聲音,梅芳和阿才幾乎同時坐起來,你看我,我看你,吃驚了好半天才緩過勁,梅芳悄然起床,阿才從枕下拿起玩具手槍。
梅芳想去探個究竟。
阿才說:“媽,我來保護你。”說罷,就緊隨其後。
梅芳躡手躡腳地摸到客廳大門前,貼近門縫,剛瞧一眼,便發出一聲驚叫。她看見蒼白的月光下有一具屍體,渾身發綠,兩眼也散發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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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見媽媽驚嚇的聲音變形,料想外麵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他不知深淺地擠上前,想扒住門縫看個明白。
梅芳雖然嚇得不行,但她一見兒子想往外瞧,便慌忙拉住他。梅芳此時倒鎮定了下來,她不想讓兒子看見這種恐怖的場麵,否則,將給兒子幼小的心靈產生深度刺激。作為一個母親,她有責任保護自己孩子心靈的健康發展。強烈的母性,令她一時間克服了方才的恐懼,這一切的變化隻在短短的幾秒鍾之間。
閣樓上的漢青辨認出樓下後來的驚叫聲是表妹梅芳的,他不再猶豫,連忙從閣樓上下來。
此時阿才和梅芳都聽見了閣樓上傳來的聲音。他倆都怔住了,相互對視著。
梅芳耳尖,她馬上聽出那聲音是漢青的。她知道也許漢青是為她而著急,想挺身而出。為了不讓漢青突兀地出現在眼前,給孩子的心靈造成某種陰影,梅芳急中生智,大喊道:“別怕,沒事了。”表麵上,她是說給阿才聽,而實際上她是告訴漢青:你別出來,千萬別出來。
外麵已是人聲鼎沸。四方鄰裏聞訊紛紛開窗張望,有些膽大的人還前來駐足圍觀,但都隻是站得遠遠的,不敢靠得太近。
梅芳再從門縫往外瞧,隻見那具屍體已被圍觀的人群擋住,她這才敢開門,想從圍觀者口中探知消息。
阿才此時特別聽梅芳的話,他沒有越過門檻前去湊熱鬧。雖然他足不出戶,眼睛還是一閃閃地在圍觀的人群背後掃來掃去,他用他的方式去感受那種現場氣氛。突然,他看見人群中走出田老師,還有幾位穿製服的警察。阿才不明白,田老師怎麼會跟警察在一塊兒。他正納悶不解的時候,卻聽見汽車的喇叭聲,從一輛軍用吉普車上,跳下幾個身穿白大褂、頭戴大蓋帽的又像大夫又像公安的人,田老師和幾位警察將人群往外沿推開,要大家站得遠一些,以免影響公安人員的工作。
梅芳見此情景悄悄地關上門,對阿才說:“快,上床睡覺去,你明天還得早起。”阿才明天要去參觀中美合作所。
阿才顯得很聽話,順從地回到大臥室,隨同母親上床睡覺。
這回,他睡床裏麵,媽媽躺在外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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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食,黃雀在後。那麗花憑借武藝高強,好不容易靠飛簷走壁之技掠得漢青手中的雪月醉酒圖,她根本沒有料到有一個黑影早就粘上了她。他潛伏在暗處,一看她得手落地,他就從背後對她使出殺手鐧:一支小飛鏢直接命中她的後心窩,這是一支毒鏢。那麗花來不及多叫一聲,就頹然倒地身亡。
這個黑影就是老雕。
老雕得手之後,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一路飛奔,直赴郊外向黃飛虎邀功。
黃飛虎正藏匿在鄉間一座寺院內,他早就化裝成一位雲遊僧托缽落腳在彼處已有不少時日。
在這座環境幽靜的鄉間寺院內,化名為慧靈的黃飛虎頗受禮遇,一人獨居一間靜室。
見到雪月醉酒圖,黃飛虎高興得臉都笑歪了,露出滿嘴黃牙。他連忙從藏有經書的箱子中拿出一隻檀香木盒,並從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這就是專門用來顯形的無色特殊藥水。
黃飛虎麵帶愜意,用一種極灑脫的手勢往畫的背麵塗抹藥水。
奇怪,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任何反應。對字畫頗有研究的黃飛虎,拿起雪月醉酒圖聞了一下,不禁臉色大變,此畫有古色卻沒有古香——假的!盛怒之極,他竟將手中的念珠撚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