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那麼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了,卻在幸福伸手可得的時候,你要長睡不醒?
胡老歎了一口氣,隻覺得今日這酒又苦又澀難以入喉,便幹脆放下,又對方景城道:“陛下,今日老朽飲不下此酒,請陛下包涵。”
“無妨,我也覺得今天不是個喝酒的日子。”方景城笑了一聲,將酒杯放下,對胡大人道:“我先回宮了,胡老保重身體。”
“此話應是老朽對陛下說才是,陛下,龍體要緊。”
方景城隻是笑,沒有多說什麼,龍體有什麼要緊,能讓她醒來,這副龍體不要了也不打緊。
時間一過啊,他就是三年。
三個寒來暑往,三個秋收冬藏,花璿生了個兒子,又再懷了一胎,畢苟生了個姑娘,她怕疼死活不肯再要,胡老大人年事已大便辭了官,將京中鴻臚寺卿的位置交給了無恥程度不輸給他的欒二千,舊祈那邊已快要被豐國同化,顏顯貞依然在商洛老當益壯,也在努力地讓舊祈百姓與豐國百姓通婚,徹底將兩地的人融為一體。
方景城是個好皇帝,甚至是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皇帝,他勵精圖治,豐國越來越好,百姓的日子也越過越安康,漸漸沒有什麼人計較他當年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他的手下沒有一個無能的庸官,他允許有貪官,卻不允許有無能之輩,允許有倿臣,卻不允許有殘害百姓之人,他太清楚為官之人的心理,帝王心術這種東西,他玩得比方伯言更熟練。
說起來那位方伯言一直就被方景城關在宮中,也不禁他足,也不缺他吃喝,隻是不許他了出宮而已,他天天看著方景城上早朝,看著他還未死,世人就已經默認了另一個皇帝,終於在一年秋天的時候,他慪得一口氣沒有接上來,活生生把自己氣死在了床榻上,方景城著人將他埋進皇陵,也沒有大肆張揚,他死了便死了,生前是皇帝又如何,生後不過都是個死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王候將相一柸土。
唯一不和諧的聲音是朝中一直有人勸方景城納妃,他們是不敢對傅問漁有什麼異議的,畢竟再瞎再聾的人都知道,方景城對那位昏迷多年的皇後寵愛有加,一得空便是坐在鳳宮中可以一夜一夜地與她說話,朝中又有執掌朝野的胡膏,欒二千,顏顯貞三人作依仗,誰也不敢打鳳位的主意,便隻好從妃位入手。
這麼多大臣,他們家中總是有些漂亮又年輕的閨秀的,現在的皇帝正值年輕力壯之時,哪有不納妃不充盈後宮不誕下龍嗣的道理?所以他們對此事很是熱衷。
有一回宮宴,方景城喝得有些多,姑娘便送上了他的龍床,未等方景城發話,小兔子已是一把毒藥解決了這等小小麻煩,方景城翻身抱著傅問漁睡得安穩,夢中笑歎了一聲:“你說,她們哪及你半點好?”
世間哪裏還有女子,能及傅問漁半點好?要讓方景城怎麼看得入眼?
這天晚上傅問漁入他夢來,他在夢裏擁著她緊緊不放手,傅問漁便笑:“你抱這麼緊做什麼,我又不會跑。”
方景城便輕輕放開她一些,隻是稍微了一點點,傅問漁便化成了花瓣飄散在他懷裏,任由方景城怎麼留也留不住,怎麼抱也抱不回來,他追著那些花瓣跑了好遠,隻能眼看著它們消失在天邊,他在睡夢中嘔出一口血來。
自那以後,他的身體便一直不好,胡膏與他在禦書房說話下棋時,經常順手給他診脈,也隻能一聲一聲地歎氣:“陛下,保重龍體啊。”
方景城擺手笑:“無妨,她未醒來,我不會死。”
“臣能否問陛下一個問題。”胡膏說道。
“問吧,你我之間還有什麼能不能問的。”
“陛下坐在這龍椅上,是不是為了皇後娘娘才坐的?”
方景城放下茶杯看了胡膏一眼,笑了一聲,覺得這個問題有意思極了,很久了,他都快要忘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說道:“我對這天下一向不感興趣,隻是天下與傅問漁,我總要保一樣,現在她昏迷不醒已有多年,那這天下,我便要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