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山腳下,江水繞了幾個彎,漸漸平息下來,在一處淺灘上,不少屍體由於水流停滯而被堆積在一起,幸好是十冬臘月,否則不僅屍臭熏天,更可能引發瘟疫。
在兩道山石中的小路上,兩個人影七繞八繞,來到了淺灘上。
走在前麵的是個俏麗的小姑娘,紮著兩隻粗黑油亮的辮子,身上穿著黑色布夾襖,衣服並不合身,鬆垮地罩在身上。
跟在後麵的人穿著一身黑色中山裝,帽簷遮住了半張臉,雖然是一身男裝打扮,但不難看出曲線。
兩人一前一後向淺灘處的屍堆靠近,走在後麵的人壓低了聲音警醒一聲道:“走慢點,柳春,小心被發現。”
獅子山西控長江,地勢險要,在古代是扼守南京的重要屏障,為兵家必爭之地,早已淪陷於日軍手中,近日來兵力雖退了下去,可兩個女孩子的單獨外出,卻仍舊不得不叫人擔心。
柳春聽到後乖巧地縮了縮脖子,那樣子雖然滑稽卻透著可愛,吐了吐舌頭道:“唐小姐,有你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唐小姐名叫唐鈺柔,然而那性格卻是從眉眼間便透著剛烈,當初日軍攻占獅子山大肆殺戮的時候,和爹娘走失了的柳春被兩個日本士兵盯上,拉進了巷子裏,被躲避在巷子中的唐鈺柔兩槍擊斃。
自那之後,柳春常掛在嘴邊的話,便是自己這條命,是唐鈺柔給的。
在躲避過毫無人性可言的日本畜生後,兩人在山裏躲了幾天,這個時節山上甚至連能果腹的瓜果都沒有,兩人便晝伏夜出,在江邊倒是能撿到些上遊飄下來的東西,多是些包著油紙的壓縮餅幹,雖然已經成了漿糊,卻也勉強能夠保住這條命。
近日來,日軍漸漸退了出去,唐鈺柔和柳春索性也大膽了一些,晴天白日也來到江邊,柳春找的是食物,唐鈺柔的眼睛卻盯著別的地方。
“唐小姐,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方能出了這山上?我爹娘現在……”柳春說著說著有些哽咽,不切實的幻想索性放在一邊,扭頭專心去找吃的東西。
唐鈺柔沒有應聲,眼睛一處不敢落下地掃視著那些屍體,靠在東邊的是今日才飄來的屍體,南京城裏有幾日沒打仗了,突然飄下來這麼一大批屍體,想必是又打了一仗,想來或許是淩晨時分,唐鈺柔分析著上遊的情況,等哪一日不再有屍體飄下來的時候,仗就算打完了,到時候南京城裏的情勢,恐怕就是被日本人全盤掌握了。
唐鈺柔心裏甚是矛盾。
就在柳春自顧自絮絮叨叨的時候,唐鈺柔的眼睛卻瞟見了一具屍體挎在腰間的裝備,那是一挺唐鈺柔叫不上名字的步槍,還有腰間的一把1936式德製自動毛瑟手槍,唐鈺柔雖然對步槍不熟悉,可那把手槍她是認得的。
是,從她那當兵的兄長手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