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林公把閻大漢等四犯,先請王命,梟首示眾,以為懲一儆百,糧幫水手當可稍知斂跡;無如人數眾多,凶頑成性,各地歸次糧船,仍有好殺、劫財、仇殺、械鬥等重案發生。林公駐紮丹徒一月光景,督率文武,竭盡心力,總算把此次回空南下六十二幫、二千二百零四隻糧船,一律由橫閘進口,分道各歸水次。預先分飭京口協副將張成龍察看風色,催促各幫船渡江,常鎮道李彥章、鎮江府王用賓來往江幹,互相策應;又飭鎮江、京口水陸兩營,沿途支架營帳,常川彈壓,各幫糧船進口,會同京口副都統箔岱春,派員逐船搜查,見有刀槍武器,一律沒收,遇有鬧事水手,拿交就近地方官嚴辦,花費了許多光陰與精力,才把二千多號回空糧船完全進口。林公一麵拜折奏聞,一麵起節回蘇,路上並無耽擱,直到胥門接官亭碼頭,在城文武百官,齊在碼頭迎接。林公傳令百官回衙理事,自己登岸打道回衙。不料隔了七八天,迭接川沙、揚州、江陰、吳江等府縣稟報糧船水手的重案。林公把來文逐一披閱,隻見奸殺、仇殺、謀財害命等,無所不有,不覺暗暗歎息,便帶著來稟,到刑名老夫子杜介臣辦公室中,見麵就向介臣說道:\" 此次出轅一個多月,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六十二幫回空糧船分道催趲歸次,在事文武官員異常出力,正想附片奏請獎敘,哪知各地歸次糧船依然命案迭出,這班湣不畏法、獷悍成性的糧幫水手,簡直是地方的大害,弄得官府防不勝防,辦不勝辦。與其束手無策,養作民間的害馬,我想專折奏請,把南漕一百多幫糧船一律解散,資遣歸農,將來冬漕起解事,另雇民船裝運。介翁你道好不好?\"介臣搖頭道:\" 使不得!使不得!南漕水手入冊的共有四萬多名,各幫老頭子手下,都收有徒弟,少至數十,多至數千,統計多於列冊水手,約有三四倍,而且盡是無業遊民,解散迫於饑寒,勢必鋌而走險,流為盜賊,為害更大。若欲奏請解散,必先妥擬安插方法,那末十幾萬無業遊民,農不能耕種,工不能製造,又怎樣安插呢?\"林公很懊喪地問道:\"糧船始於何代?不知當時誰獻這個害民政策?\"介臣答道:\" 說到糧船,創自雍正四年,時值河幹水淺,南漕不能北運,才由倉場總督何宮保奏準製造糧船,出示招募有力水手,遂有翁、錢、潘三個異姓兄弟,出來應募。初時的水手,都是三人的徒弟充任。後來不敷分配,稟明何宮保,準予招收徒弟,且為團結持久起見,設立糧幫,訂定十大幫規、設幫宗旨,專為防止人無恒心,半途中止,故有'糧船跳板三丈三,進幫容易出幫難'的說教。當時幫規極嚴,和佛門子弟一樣,也有字輩訂定,即是'清靜道德,文成佛法,仁能智慧,本來自性,元明興理,大通悟覺'二十四字。後來徒弟越收越多,良莠混雜,愈趨愈下,到現在,安分良民不願投入糧幫,一班遊民地痞趨之若鶩,於是結黨搶劫,恃眾鬥狠,無惡不作,一發不可收拾了。\"林公說道:\" 解散既怕激變,目前之計,應該怎樣收拾,才能稍紓民困呢?\"介臣道:\" 惟有嚴拿犯法水手,按律重懲,一麵頒給簡明告示,發貼各糧船及各歸次碼頭,勸懲並行。獷悍犯法的,處以死罪;稍知自愛的,自然不敢橫行無忌了。\"林公深以為然,一麵囑介臣草就告示,刊印頒發,一麵嚴飭高郵、寶應、揚州、江陰、吳江、川沙等府縣官,勒限將犯事水手,逮捕嚴懲,訊實口供,解省定罪。各屬接到撫憲劄飭,不得不認真緝拿。著者一筆不能寫兩處話,隻好次第敘述。
且說吳江濱臨吳淞口,交通便利,故爾兌運常熟漕米的鎮江幫回空船隻,指定吳江為歸次,糧船隻有半年裝運,半年歸次修理。那鎮江幫頭王富貴愛賭若命,今年手氣不好,逢賭必輸,弄得滿身債務,非但沒有賭本,連帶夥食都輸光,替換衣服都當光,於是饑寒起盜心。第一次邀同本幫弟兄打劫吳江城外濟泰典當,不料有能人保當,前後門都用許多沙袋疊住,用石條撞了一回,不曾撞開。富貴便叫一個會輕身功夫的徒弟,叫柳麻子,躍登典當界牆,打算縱身入內去,開放大門,同伴就可一擁而入。不料保當師爺葛少泉瞥見盜匪躍登牆頂,急發一飛鏢,迎麵打來,正中右目,痛得他幾乎暈倒,連忙向外飛身落地。富貴見他半麵鮮血淋漓,暗想手下隻有這一個勇敢,以外都不會拳腳的,眼見裏邊有能人保當,不敢攻入,懊喪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