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富貴自知犯了劫財害命、焚舟毀屍的重案,縣官勒限踩緝,在糧船上雖有弟兄保護,隻怕派兵來拿捉,若然恃眾拒捕,案子越加鬧得不可收拾,初想遠走高飛,一則怕隨地有冤家,二則防捕快狹路相逢,故決定避到李家橋小茶肆中。茶肆主人柳麻於是他的得意徒弟,住在那裏自然十分穩妥,並且茶肆中日夜有賭博,搖攤牌九,各色俱全,故王富貴住在那裏,頗不寂寞。
當日半夜時分,他正和一班賭客在披廂裏賭博,呼幺喝六,興高采烈。不料吳江捕快高德素知鄉鎮小茶肆中,終年聚賭抽頭的,他就冒充賭客輕輕敲門。茶肆夥計不知就裏,隻認是賭客上門,便將門開啟。高德就同林恩、安福及所帶差役一擁而入。夥計見了如此情形,始知不妙,便飛步奔入披廂報告,隻說縣差前來捉賭。安福同林恩已經闖入,直撲到王富貴麵前,說時遲,那時快,安福首先撲到賭台前,指著富貴說道:\" 這個就是劫殺焚舟的凶首!\"話聲未絕,林恩已手掣阿畢隆寶刀,照定富貴肩尖上猛地一刀砍下,富貴手無寸鐵,隻好把桌子權當家夥,雙手舉起招架,啪的一聲被林恩砍斷一隻台腳,收轉刀來,正想砍他的下盤,不料柳麻子已經手掄牛耳撲風刀奔來,喝道:\" 大膽狗強盜,竟敢黑夜到此搶劫,這還了得!\"說時舉刀向林恩摟頭砍過。林恩急舉刀招架。那柳麻子也曾經過名師傳授,為鎮江幫中第一條好漢,生得短小精悍,刀法精通,便和林恩接住廝殺。一班賭客,都嚇得屁滾尿流,越窗逃遁。高德和眾夥計也不去追拿賭客,卻和王安福圍住凶首,各揮鐵尺亂擊。王富貴早已拋棄桌子,手執板凳迎敵,無如本領平常,兼之寡不敵眾,還被高德從背後揮鐵尺照定他腳踝骨上猛擊一下,痛得他站立不穩,跌倒在地,遂被王安福擒住。高德急取出軟練,將他兩手銬住。安福見林恩和柳麻子打做一團,便同眾捕役上前相助。柳麻子雖然凶悍絕論,無如披廂狹小,使展不開家夥,要想逃遁,又被林恩一刀緊似一刀逼住,沒得個空隙,不能脫身,混戰一會,也被擒住。
此時東方已白,就把二犯押解回縣,茶館房屋著地保看管。林恩等押犯進城,交吳江縣訊供確實,解省定罪。劉瑞安把二犯略問幾句,釘鐐收監,退堂設筵款待二差官。安福在席上與林恩商定,先往高橋查案,耽擱一宵,即便啟行。到得東門外雇坐一葉小舟,直到高橋鎮,開發舟金登岸,找尋客棧歇下。那高橋屬上海縣地界,濱臨黃浦江,接近吳淞口,為極繁盛的市鎮。那是常州幫船的歸次,該幫回空糧船都泊在這裏修理過夏。高橋和殷行、張華浜、蘊藻浜等,隻隔得一個黃浦江麵,居民商賈往來,都坐擺江船過江,素來江中很太平的。不料今年新添了一個擺渡口,是常州幫頭繆永福所創設的。當時南橋各船戶不答應,和繆永福吃請茶評理,南橋幫船戶說:\"你們是糧船水手,專運糧米,公家有工食發給的;我們生長南橋,靠水吃水,許多船戶靠擺渡養家糊口,你們不應該來搶奪我們的擺渡行業。\"繆永福說:\" 黃浦江是老皇帝的,擺渡並不是世襲你們的行業,你要阻擋我們不許擺渡,空口說白話,卻是做不到,除非你們稟準官廳,勒石示禁,我們不敢不依。\"雙方言詞決裂,幾乎釀成械鬥,虧得高橋鎮董許子青出場排解,糧船幫隻能設一第四擺渡口,往來江麵的渡船不得過五艘,一場爭論,才得和平解決。不料隔了兩個月,黃浦江迭有浮屍發現,一個月不到,共撈得二十四具,都在第四擺渡口附近。高橋裏正稟報上海縣,陸森委高橋巡檢相驗,先後驗得浮屍皆有致命刀傷,都屬生前被殺拋屍江中的。當下填具屍格麵貌服飾,飭裏正買棺收殮,出示招領。那知縣陸森本是個精明強幹的好官,見屬下出此重案,勒限捕快十日破案。等到限滿,隻查明兩個浮屍,皆是高橋鎮上的米店主帶著現款到上海去買米,不料皆遭人謀斃拋屍。捕役戈祥向本官麵稟道:\" 小的在高橋鎮一帶密查暗訪,聽得一般人談論,都說此案是常州幫水手做的,因為今年歸次後,爭設了一個擺渡口,添了五號擺江船,現在發現的浮屍,都在新添擺江口附近,情節確為可疑?苦於毫無線索,兼之糧幫人數眾多,小的不敢冒昧行事,還望大爺示下!\"陸森沉吟了一回,命他退下,連夜草就詳稿,稟報蘇州太守。這是此案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