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公剛到得衙門,大堂下跑出一個中年婦人,披散頭發,攔輿呼冤。李公叫值日差接他的呈子,他卻並沒有呈詞,一味哀哭,口稱:" 青天老爺救命。"李公問道:" 你有什麼冤枉,且細細說來。"那婦人雙膝跪下,哽咽著說道:" 小婦人娘家姓王,丈夫姓張,名叫張雄,向以教學過活,今年八月間身故,學徒許國楨乘丈夫發喪忙亂之時,將女兒招妹拐誘逃跑,遍找無蹤。昨日在西門外遇見國楨,趕與理論,要知女兒下落,許國楨推諉不知,反將小婦人毆打,將小婦人頭上銀簪搶去。可憐小婦人沒有兒子,就指望女兒養老。叩求大老爺做主,替小婦人伸冤,將我女兒找回,救小婦人的性命。"說罷叩頭不止。李公問道:" 你家住哪裏?"婦人道:" 西門內城根。"又問道:" 你女兒今年幾歲?許聘人家沒有?"婦人道:"今年十五歲,還沒有婆家。"李公道:" 那許國楨家住哪裏?有多大年紀?家中有什麼人?"婦人道:" 他是東莊人,是我丈夫的學生,年紀有二十多歲。他家沒人,他娘嫁在城裏文廟西金大相家。"李公道:" 你女兒拐去有多少日子了?"婦人道:" 九月二十八我丈夫出殯,就是那一天不見的。"李公道:"怎見得是他拐的呢?"婦人道:" 那天送殯去來,小婦人留他照眼做墳。因女兒肚疼,就是他坐車送回家來。等小婦人回家,女兒同他都不見了。還偷去了許多東西。"李公道:" 你家還有什麼人?"婦人道:" 丈夫去世,就剩我母女兩口。今女兒被人拐去,小婦人就沒有人了。"說罷又哭。李公道:"你娘家有人沒有?"婦人道:" 我兄弟也死了,還有侄子,在北門裏蔣家布店學徒。"李公道:" 你女流不要進出衙門。你去補張呈子,叫你侄子報告。我替你找回女兒來就是。"那婦人磕了個頭,哭著去了。
李公進了宅門,到簽押房坐下,吃過飯,見門上送進卷來。李公打開時,是前任移交未結的案件。其中有一件是遊方僧人在南關外被人殺死,業已驗過,給費殮埋,應緝凶,招屍族領認的。一宗是謀死親夫,業已過堂,奸夫緝獲,尚未提問。李公將這案卷仔細的反複勘詳,情節多有可疑,便將這一宗卷提開,正要再往下看去,忽有運河水巡報道:" 有山東來的潰兵一千多名,由水路坐船來此,紛紛登岸進城,百姓十分驚慌,請大老爺趕快派差彈壓。"李公問道:" 是哪營的兵?船上有統帶的官長沒有?"水巡道:" 都是些旗兵,也有蒙古兵,有戴藍頂紅頂的官兒,這必是有統帶的。"李公喝道:" 該死的奴才!既有兵勇過境。怎麼不早報?直等到登岸進城方才來稟?叫門上快帶下監押,事後重責。"並另派人出城,到上遊查看有無來到的,一麵點派兵勇三十名,分頭巡緝。" 速速伺候備馬匹,候本縣親自前往彈壓。"正是:方念民依煩擘劃,又傳軍火費供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