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假三千債搶三百銀 打五巴掌換五擔米(2 / 2)

貴興當中。爵興在左,宗孔在右,其餘分列兩旁坐下。貴興便要論功行賞。爵興遞過一件東西來,道:"賢侄且收好了。"貴興接來一看,卻是那張假借票。爵興道:"賢侄給他看了,又不即刻要回來,我在旁邊已是暗暗著急。幸得圍住他時,他慌了手腳,落在地下,被我順手拾了。這東西落在外麵,終久不好,我們收起來,將來還有用處。"貴興大喜,吩咐把三百兩銀子稱開了。柳鬱等以下,每人十兩。尚餘一百六十兩,宗孔平生辦事出力,爵興策劃有功,各得七十兩。下餘二十兩置辦肥魚大肉,美酒佳肴,敘飲慶功,歡呼暢飲了一夜。可憐天來兄弟被之後,一步一拐,捱到家中,卻是痛苦了一夜。淩氏問知底裏,十分心痛,也是無可如何。養息了幾天,傷好了,就到省城去照料生意。

過了數月,天來回家省母,就在家中住了幾天。一日偶然出外閑步,卻又冤家路窄,遇了貴興。原來貴興自從糾眾搶銀之後,甚是洋洋得意,覺得這個玩意兒很有趣味。雖然不是為錢財起見,然而想起那一天的情景,猶如出兵打仗一般,自己是元帥,左有軍師,右有護衛,號令一聲,四麵伏兵齊起。那張石凳,猶如將台一般,站在上麵,好不得意。終日坐在家裏,實在悶得無聊,怎能夠時常有這個頑意兒玩玩就好。他終日存了這個心思,這天又在路上遇見天來,暗想天來屢次被我淩辱,當在晦氣頭上,怎麼倒覺得他的臉上精神煥發呢?此時能再打他一頓便好,隻可惜沒有帶人出來。若要自己動手,又恐怕打他不過。正在躊躇之際,忽見他族叔易行,左手提著糞箕,右手執著糞鉤,遠遠行來。貴興向來最憎厭他的,此時用人之際,不免招呼他,遂閃在一旁,叫道:"叔父辛苦了。許久不見,近來好麼?"易行走近一步道:"一雙白手,做這最賤的營生,哪裏還有意可得呢。除非你賢侄照應我,或者就可以好點了。"貴興道:"我此刻正要用著叔父的一雙白手,包管馬上就可以發財。"易行道:"這話怎講?"貴興道:"梁天來現在前麵站著,叔父代我去打他一頓,我重重的謝你。"易行搖頭道:"不好,不好。天來同我有恩無怨,我如何打得他下手?"貴興聽了大為不悅。恰好宗孔走到,問是甚事,貴興告知一切。宗孔對易行道:"哥哥好沒思量。侄老爹是自己人,天來是外姓。縱然你受過他惠,今者何在。莫說侄老爹說了要謝你,就是不謝,這個差使也要當的呀。你看你這糞箕裏還是空的,天色要晚了,你拿甚麼好換錢,難道好向梁天來去討麼?"易行躊躇了半晌道:"不知打了之後,怎樣謝我?"貴興道:"打一下,謝你一擔米。你有本事打一千下,就是一千擔米。"宗孔道:"你聽,你聽,你不打,我去動手了。"易行道:"我去,我去。"放下糞箕糞鉤,想了一想,走到陽溝旁邊,淘了一手汙泥,在臉上塗了一塗,逕奔天來,舉手照臉就打。天來正站在那裏閑看,忽見一個漢子,滿臉汙泥,對著自己奔來,還疑心是個癡子,忽見他走近身旁,兜臉就是一巴掌,嚇得天來不得主意,呆了一呆,接連就是兩三掌。天來掩麵逃走。照易行的氣力打天來,就是打一千下,也還有餘。隻因他曾受過天來的恩惠,良心未曾盡喪,所以用汙泥塗了臉,也是恐怕天來認得他的意思。等到動手時,隻打了幾下,手就軟了。天來不走,他也打不下來了。所以天來一走,他也就不追,翻身來問貴興道:"打了幾下,賢侄有數麼?"貴興大喜道:"五下,五下。叔父且先回去,五擔米我就叫人送去。"易行歡歡喜喜,提了糞箕,拿了糞鉤,回到家去。見了妻子鄭氏,便道:"娘子,快收拾起那屋子裏的零碎東西,有五擔米就送來了。"鄭氏又驚又喜,道:"五擔米哪裏來的?"易行將上項事一一告知。鄭氏聽了,對著易行兜胸就是一巴掌,大哭大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