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當下他那擂鼓般地打門，把喜來驚醒了，罵道："天還沒亮呢，是哪個羔子忘八蛋呀？"貴興沒有聽見，還是亂擂。喜來又罵道："是那個混帳東西呀？"貴興因為擂門擂得太響了還沒有聽見，擂得更厲害。喜來大怒，跳起身來開了門，誰知貴興擂門用力太猛，這裏門一開，那裏就撲通一聲，撲地一跤，跌到門裏。喜來猛不提防，被他壓了個仰麵一跤，心中越發大怒，一手執著他發辮，這雙手就是劈拍劈拍的幾個巴掌，回眼一看，大驚道："原來是大爺，該死該死！"一麵攙扶起來，問道："大爺有什麼事來？"一麵細看他時，隻見他麵色白得同石灰一般，眼睛也直了，那氣是喘個不住，心中驚疑不定。正在扶他坐下，隻見他說道："不好了，奶奶不見了。"喜來大驚道："到哪裏去了？大門早就上鎖的呀。"貴興道："
沒了。"喜來道："到底到了哪裏呢？"貴興道："是死了。"喜來又大驚道："昨日好好的，這是哪裏說起。"貴興道："不用多問了，叫人起來罷。"喜來嘴裏答應，心裏納悶道："怎麼死得這樣大驚小怪的？莫非又上吊了麼？"一麵就拿著燈，照著貴興進去，便要到房裏去看。貴興隻站在裏麵天井裏道："你先去叫起各人罷。"喜來便到裏麵，敲房門打牆壁的，叫起了一眾丫環仆婦。大眾方才出來，忽聽得貴興大叫一聲："呀，不好了，僵屍來了。"翻身往外就走。眾人方才聽說奶奶死了，已是吃驚，走到堂前見了棺材，又是心寒，忽然又聽了這一聲怪叫，隻嚇得哄的一聲，往裏就跑，蠟燭油盞摔了滿地。還是喜來膽大，飛跑過去，拉住貴興道："大爺，做什麼？"貴興道："在房裏哭呢。"喜來道："哭出來了，是奶奶回過氣來了。大爺放心，不是僵屍。"貴興心中稍為安了一安。喜來一手拉住貴興，回進來，大叫道："大家快出來，沒有僵屍，是奶奶回過來了。"眾人方才一個一個的，慢慢出來，挨到房裏去。原來哪裏是奶奶哭，是那個睡在床上的應科小官官，因為醒了，叫他娘不應，在那裏哭呢。貴興雖到了房裏，卻抵死不敢到床前去。有兩個老成仆婦，便過去先抱下孩子來，一個把手在何氏心口上摸了一摸，道："不中用的了，你們快來拆帳子罷。"七手八腳，就去拆帳子，卻聽得地下拍撻一聲，是拉帳子時，在床頭上帶下一件東西來，掉在地下。喜來拾起看時，不覺吃驚道："呀，這是鴉片煙盒呀，哪裏來的？"貴興不覺頓足道："罷了罷了。"亂烘烘鬧了一會，早就天亮。貴興一麵叫人去請眾惡徒來幫忙，一麵到各處報喪。不一會，眾惡徒陸續到了，隻有爵興未來。忽聽得門外一片聲嚷了進來，抬頭看時，卻是丈人何達安，叔丈何達先，帶領二十多個何家子弟，嚷著進來道："好好的人，怎麼一夜工夫就死了？"跑進來也不理貴興，一逕進到裏麵去了。貴興攔擋不住，暗暗著急，心叫喜來飛跑去請爵興來調停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