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留後嗣原告代求恩 定罪名欽差結冤案(1 / 2)

卻說孔大鵬聽李豐說是有計可以一網捕盡本案各犯,不覺大喜,便問計將安出。李豐道:"這案人犯,有三四十人,就是用滾單飭令番禺縣先行提人,提了這個,漏了那個,未必一時可以全行獲案。並且那一班多半是江湖上的人,多少有點拳腳,事情鬧僵了,不免要拒捕。不如由小侄在此寫一封信,專差一個人送給他,隻說欽差已肯通融辦理,叫他聚集全案諸人,商定口供,他得了信,一定信以為真,必要聚齊眾人商議。大人隨後動身,一到了廣東境內,隨便哪裏的營裏,劄委他兩棚人,遠遠跟著信差去拿人,定然可以一網打盡。不然,此刻番禺縣差已經被貴興結交得爛熟,倘使奉差之後,故意先給他一個信,豈不要誤事。"孔大鵬聽了,大喜道:"就依世兄這個辦法。就請寫信。"李豐道:"侄兒寫了信,請叔父看過再發就是。"大鵬道:"李大人不必疑心,令侄既然誠心自首,斷不如此。並且令侄寫過信後,便可留在此處,和我們同行,他又何敢呢。"當下李豐寫了信,呈與大鵬、時枚看過,方才封口。時枚便打發一個差官,扮作平人模樣,去送信。

次日欽差起節。李豐到客寓裏取回行李同行。梁天來自然也一起動身。天來這回禦控,倒沒有怎麼大使費,所帶的盤纏綽有餘裕。今番跟了欽差出京,他在路上,卻是裏外打點,把兩位欽差及四位隨員的家人,都結交得很要好。李豐來自首的這件事,早就有人報知了他。他聽了自然歡喜,得便時就來拜望李豐,謝他照應。因此梁、李兩個相識起來,每日兩個在路上都是一起同行。不日來到韶州府地方,孔、李兩欽差便請了韶州總兵萬福到行轅來,交給他名單一紙,叫他委一個妥當的員弁,帶兩棚人,到省城三德店去捉淩貴興一眾人犯,不許走漏一名。萬福領命,便去委了守備葉堅。葉堅奉委之後,便到行轅來請示辭行。大鵬交代說淩貴興一行人,倘不在三德店,便在譚村家裏,千萬小心,不可走漏一名,連犯眷也一起拿來。又交代他一角文書,說:"拿住之後,不拘何時,便帶了這文書連人犯,一並到臬台衙門投到。"又道:"那一班人犯,多是江湖盜賊,有些拳腳,千萬小心,不要被他逃走了。"葉堅領命,又去見萬福,說那一班既然是江湖強盜,兩棚人恐怕不夠,請帶一哨人去。萬福答應了。葉守備又先打發兩個親信兵丁,先行兼程前去,打聽貴興一行人是在省城,還是在譚村。然後自己動身,布置得十分周密。所以手到擒來。貴興以及眾強徒,何嚐夢想得到。難怪他入到監裏,還疑是做夢呢。閑話少提,且說兩位欽差打發葉守備去後,就在韶州駐節兩日,先差兩個司員,兼程赴省,調齊各署案卷備查。又行文巡撫,囑把廣州劉知府、肇慶連知府、番禺黃知縣、慕德裏司李巡檢,一並撤任調省候參。這兩日中間,梁天來和李豐著實談得投機。李豐說起委員去拿淩貴興一節,連犯眷都要拿來,這等嚴厲。貴興不定要犯一個滅族呢。天來猛然想起,母親常說,那一年中秋夜裏,桂仙表妹私行到我家中,說恐怕貴興要遭滅族之禍,萬一真闖了禍時,求我們照應。今番京控,雖說我的大仇報了,然而親情麵上,怎忍見他滅族。因對李豐說道:"李兄一向也同貴興認得,今番他果然滅族,兄能設法救得他麼?"李豐道:息。一會眾多文武,又來拜會的拜會,稟見的稟見。兩欽差一概擋駕,單請了陳臬台來見。大鵬說起有三名人犯未曾提到一節,陳臬台道:"這三名人犯,早就提到司裏了。司裏到省,上院稟見時,還未接印,先就交代南海縣提了林大有。接過印,即刻就行文到湖南提區爵興,到江西提喜來,還有兩名杜勤、徐鳳,雖然不是正犯,也是過付贓銀的人證,也被司裏傳到。因這兩名捐有職銜,現在交司獄廳看管。"兩欽差大喜道:"原來貴司也知道這個案。"陳臬台道:"這是司裏到省時,沿途訪問的。此刻人犯齊備,證據確鑿,隻怕一堂就可能結案了。"兩欽差益發歡喜,便傳見先來的兩個司員,問案卷都調齊了沒有?回說都調齊了。兩欽差便商量明日歇息一天,後天提審。牌示出去,陳臬司也自興辭回衙。到了提審那一天,兩欽差公服升堂,在上首並坐,兩旁橫列著四個公案,坐了四位隨員。陳臬台在下首另外設了一座。首府、首縣都在官廳伺候。劉、連兩知府、黃知縣、李巡檢,都已先摘了頂戴,也傳來在旁邊預備問話。天來跪在一旁,先照著呈辭說了一遍。淩貴興等眾由臬差帶上堂來,一個個鐵鎖螂璫的,羅跪案下。大鵬把驚堂一拍,罵道:"淩貴興,好個學者,溺信堪輿,躬犯王章,遍賄官吏。此案已經本大臣在任時審確,何得又逞刁翻案。從實招來。"貴興供道:"監生……"時枚怒喝道:"好個監生,打嘴。"說罷,撒下簽去。兩旁差役接了簽,劈劈拍拍的打了五十嘴巴,打得他牙血橫流,兩腮紅腫。再問他時,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大鵬便道:"淩貴興,你今日死期到了,好好招來,免得皮肉受苦。你不要胡思亂想,當本大臣也是受賄之人。"說罷,叫傳首縣。兩首縣本來是在官廳伺候著,一傳就到。大鵬拿出那八張銀票來道:"這裏四十萬銀子,是淩貴興送來行賄本大臣的。煩貴縣拿去,傳所屬各善堂堂董來,均分領去,以充地方善舉。"兩首縣喏喏連聲,接了票子退去。大鵬又對貴興道:"淩貴興,你此刻可死心塌地招了罷。"貴興此時已是神魂飄蕩,忽又聽得陳臬台道:"淩貴興,今日再也不能容你刁狡。不信,你試抬頭看本司是誰?"一眾強徒押進來時,本來都是低著頭,不敢仰視的。如今陳臬台這句話,雖是對貴興一個說的,卻是大眾都聽得的,不覺一個個都抬頭去看,誰知不看猶可,這一看頓時叫貴興死了半段身子,爵興暗暗叫上當,喜來卻莫名其妙。林大有這才明白南海縣拉他的緣故。梁天來也看了一眼,卻感激涕零的幾乎不曾號啕大哭。原來這陳臬台不是別人,正是在南雄遇見天來、喜來、爵興,譚村去見貴興,在裕耕堂住了一夜,細查貴興各案卷,細問過付何人行賄多少的蘇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