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劉老師怎麼啦?那天下午他去學校前,到街上的售報亭買雜誌,打聽當月的《小說選刊》到了沒有。賣報的王大嫂脾氣一向很好,一見麵沒開口就笑,有時你身上沒帶錢,盡管把報刊帶走,等下次來時再給也不遲。因此,劉老師一向都是到她的售報亭買報刊。沒想到,這一次,她頭也沒抬,沒好氣地說,要你兩眼出氣哩?有沒有不會自己看?劉老師氣得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那天,王大嫂在家做午飯,做的是老公張三愛喝的紅薯湯。張三回到家,聞到紅薯湯味,就氣不打一處來,說,你昨晚做紅薯湯,今天又做,不會換換啊?王大嫂感到莫名其妙,說,你不是向來就愛喝紅薯湯嗎?你說紅薯是第一防癌的蔬菜?張三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摔了:誰給你說我愛喝了?你聽不懂好賴話啊?王大嫂說張三你講不講理啊?你還有良心沒有?說罷,就氣呼呼地去樓下的售報亭了。
張三是單位的一名科員。那天上午單位開會,科長正在抑揚頓挫地講話,張三憋不住放了個屁,惹得哄堂大笑,甚至有人鼓起了掌,譏諷他要跟科長搶著發言呢。科長鐵青著臉,訓斥張三:你放屁也不撿個時候……
至此,老牛長歎一聲,什麼話也沒說——那個科長正是老牛自己!
原載《小說月刊》2011年第1期
祖傳之寶
省電視台的鑒寶欄目組來到了小城。小城人趨之若鶩,該出手時就出手,不少人把祖傳的或是收藏的寶貝疙瘩拿出來,讓專家給鑒別個真偽,根據市場行情估算一下價格,以便做到啞巴吃餃子心中有數。當然,其中免不了有真品有贗品,有人歡喜有人沮喪。
這天是個集日,富貴去趕集賣肉了。富貴是個養豬專業戶,逢到集日就殺豬賣肉。他的老婆杏花就把富貴珍藏的一幅對聯拿出來——說是對聯,其實是單個的一些字裱在兩條紙上。說是“字”,杏花卻一個也不認識。
杏花把對聯拿到了現場。她忍住激動的心情,故作鎮靜地說,這幅對聯是男人家祖傳下來的,有好幾代了。
幾位專家像蒼蠅見血似的圍了上去,先驚詫不已,後興奮不已。
這是好東西。光頭李點點頭。
不錯,好玩意。胡子張附和道,
什麼是寶?這就是寶。辮子馬翹起了大拇指。
杏花的臉開了花。她羞答答地說,這對聯上是啥字?
光頭李說,原始文字的起源,是一種模仿的本能,用於形象某個具體事物。它盡管簡單而又混沌,但它已經具備了一定的審美情趣。書法藝術的第一批作品不是文字,而是一些刻畫符號——象形文字或圖畫文字。漢字的刻畫符號,首先出現在陶器上。最初的刻畫符號隻表示一個大概的混沌的概念,沒有確切的含義。
胡子張說,從夏商周,經過春秋戰國,到秦漢王朝,二千多年的曆史發展也帶動了書法藝術的發展。這個時期內,各種書法體相續出現,有甲骨文、金文、石刻文、簡帛朱墨手跡等。
辮子馬說,書法是漢字的書寫藝術。它不僅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而且在世界文化藝術寶庫中獨放異采。漢字在漫長的演變發展的曆史長河中,一方麵起著思想交流、文化繼承等重要的社會作用,另一方麵它本身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造型藝術。
杏花鼓足勇氣問道,各位老師,這對聯上是啥字呢?
光頭李口若懸河地說,應該是梅花篆字。曆史上“梅花篆字”經曆了商、漢、唐、宋、元、明、清諸朝的風雨沉浮。早在商朝時的古陶器上,就刻有梅花象形文字。到了漢代,梅花篆字就成了收藏佳品。它以“遠看為花,近看為字,花中有字,字裏藏花,花字融為一體,字體剛勁有力”為特點。古人愛梅、賞字的習慣,賦予了“梅花篆字”遒勁、淡雅的文化內涵,也使之成為研究中國古代書法的一塊活化石。
胡子張眉色飛舞地說,梅花篆字是指在篆字的基礎上,將梅花鑲嵌字內,使之天然成為一體,遠看像篆字飛舞,近看似梅花盛開,篆體本來就很難令人讀懂,加上梅花的點綴,便顯得更為生澀難懂,更增加了它蒙朧神秘感。篆體與其他字體一樣不作為常用字體逐步退出曆史舞台。梅花篆並非簡單“畫”成,它有嚴格的講究,“逆鋒起筆、中鋒行筆、回鋒收筆”是其書寫的要決。
辮子馬抑揚頓挫地說,在我國,曆史上的“梅花篆字”經曆了商、漢、唐、宋、元、明、清諸朝的風雨沉浮,如今,能寫出梅花篆字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也正因為書字困難,且有較高的收藏價值,在新加坡、日本、巴西、美國、加拿大、法國、韓國、越南等多個國家受到特殊的禮遇,梅花篆字均能被人搶購、收藏。
聞聽三位專家的話,杏花雖不甚明白,但聽出了話音,知道自己手中的對聯是無價之寶,忍不住笑得更燦爛了,說各位老師,這對聯上到底寫得啥?
光頭李說,似乎是“六畜興旺千家樂,五穀豐登萬象新”。
根據民間習俗推測,應該是“爆竹聲聲辭舊歲,梅花朵朵報新春”。胡子張說。
辮子馬搖搖頭說,好像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
……
正當三位專家像公雞掐架一般爭論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富貴趕來了。他狠狠瞪了杏花一眼,說胡鬧!你敢把這祖傳的東西拿出來丟人現眼,看我回去咋收拾你!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不明就裏。不待專家發話,富貴就滔滔不絕講述開了:
祖上家裏窮,窮成啥樣?窮得過年連一幅對聯都貼不起。有一年年關,曾祖母埋怨曾祖父,你看看,有過年不貼對聯的嗎?咱家隻所以窮得叮當響,就是因為沒有貼對聯。
狼腿拉到了狗腿上,哪跟哪啊。曾祖父不以為恥,還譏諷曾祖母。
曾祖母說,你別不服氣,為啥過年家家戶戶總要貼上對聯?就是為了除晦氣,期冀來年和和睦睦,甜甜美美。
曾祖父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就打算貼一幅對聯。可是又實在沒錢買,這可怎麼辦?村裏有個私塾先生,每年春節就在村裏擺開桌子給人寫對聯。誰拿了對聯就留下幾個錢,多少沒規定,有錢人家多留些,沒錢人家少留些。曾祖父來到現場卻不敢上前,縮頭縮腦在人後麵徘徊。先生知道曾祖父窮,看曾祖父廋得狼見了都掉眼淚,便大發慈悲讓他拿一幅,不要錢。可是,曾祖父人窮誌不短,就是不拿。最後,他把先生裁下的紅紙片撿一些回家。到家後,他把鍋底上的黑灰刮下來,用水攪拌成“墨汁”。然後找了一個屎殼郎,用兩根小木棍夾住屎殼郎,把它放在“墨汁”,然後把它夾出來放在紅紙片上,用一個小碗反過來蓋住屎殼郎,再用刀沿碗邊裁下多餘的紅紙,過上一袋煙的功夫,拿開碗——屎殼郎已經把“字”爬好了!就這樣,一個個“字”或者說是“畫”完成了,再把它們均勻隔開貼在門框上就成一幅別出心裁的對聯了。村裏有人問曾祖父,對聯是啥意思?曾祖父嘿嘿一笑,不認識?那是你肚裏墨水少。接連幾年,曾祖父都貼上這樣的對聯。後來,村裏人知道了原委,就笑話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