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保才

沈三白,名沈複,號三白,蘇州人士。因了一部《浮生六記》,原本一介布衣的他也算小有名氣吧?其妻,陳氏,名芸,字淑珍,舅氏心餘 先生 之女,“生而穎慧,學語時,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誦。四齡失怙,母金氏,弟克昌,家徒壁立。芸既長,嫻女紅,三口仰其十指供給,克昌從師,修脯無缺。”也就是說她從小無父,無經濟來源,日子過得相當艱難。乾隆乙末,即1776年的七月十六日,沈三白第一次見到陳淑珍,得見所作,歎其才思,告其母曰:“若為兒擇婦,非淑姊不娶。”

至乾隆庚子正月十二日,三白與芸娘行了結婚禮儀結為夫婦,伉儷相伴,情深而濃,此後流落江湖,坎坷人生,至若芸娘病重,生離死別,斷人愁腸。

芸娘乃嫻淑之人,林語堂在他的《浮生六記》英譯本後序裏說“沈三白之妻芸娘,乃是人家最理想的女人。”然而,芸娘的現實生活其實非常不幸。三白《浮生六記》卷一裏說“其形削肩長項,瘦不漏骨,眉彎目秀,顧盼神飛,唯兩齒微露;似非佳相。”“兩齒微露”,我以為是齙牙,據朱文穎《浮生》裏說是虎牙,蘇州古俗謂長虎牙是命薄之兆;此話竟成讖語。

庚成之春,三白的父親任職邗江,欲尋找一起居服役之人,寫信回去,讓芸娘選擇。芸娘因成否未定,暫未向婆母稟報,哪知婆母生氣,芸娘遂從此失愛於婆母。

壬子容,三白流落真州,父親在邗江病重,三白探望,亦病,其弟啟堂當時亦在。芸娘寫信給三白,說當日啟堂請芸娘作保所借的錢人家已經要了,哪知啟堂沒良心,反誣芸娘多事,芸娘從此亦失歡於翁。

此後,雖然真相大白,三白父漸知始末,但芸娘所受委屈實則不小矣。

芸素有血疾,以其弟克昌出亡不返,母金氏複念子病歿,悲傷過甚所致。“自識憨園,年餘未發”,然憨園亦為有錢人奪去,芸娘以“受愚為恨,血疾大發”,病得更厲害了。此時友以朋友托三白借錢,後攜資逃跑,三白更受索債之苦。加上芸娘同盟姊錫山華氏探病,三白父更以“結盟娼妓”為由,將三白逐出。至此,江湖流落,四處奔波,勞苦病重,最後一死。後來,三白之子逢森也不幸夭亡,琢堂(三白之友)為延其子嗣,遂贈其一妾。

三白和芸娘的故事結束了。

“岩前倚杖看雲起,鬆下橫琴待鶴歸”。後人多讚三白貧寒中待其妻的至愛深情,但我覺得其實三白並不像後世所頌揚的那麼好,其一,三白一生勞碌,並未作出多大成就(除了一部〈浮生六記〉,當然,這有不能怪他),這讓芸娘吃了不少苦;其二,唐朝有個李商隱,其妻死時他隻有45歲,他的朋友贈給他小妾他都不要,因為懷念。那麼,參照李商隱,我覺得三白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崇高——如果他不娶妾,那他和芸娘的愛情故事恐怕就更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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