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正節度使楊承信為護國軍節度使。承信至河中,或言其謀反,帝遣作坊副使相州魏丕賜承信生辰禮物,因察之,還,言承信無反狀。承信因是獲歿於鎮。
忠武節度使兼侍中陽曲張永德徙武勝節度使,入覲,從遊玉津園。時帝將有事於北漢,密訪策略,永德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契丹為援,未可倉卒取也。臣以為每歲多設遊兵,擾其田事,仍發間使諜遼,先絕其援,然後可圖。”帝曰:“善!”
壬午,以皇弟殿前都虞候、睦州防禦使光義領泰寧軍節度使。
甲申,立琅邪郡夫人王氏為皇後。後,華池人,彰德節度使饒之女也。
丙戌,作新權衡,頒於天下,禁私造者。
戊子,以趙普為兵部侍郎,充樞密使。帝之征澤潞也,普請行,帝笑曰:“普豈勝甲胄乎?”至是師還論功,帝曰:“普宜在優等。”遂遷是職。
荊南節度使、守太傅兼中書令南平王高保融寢疾,以其子繼衝幼弱,未堪承嗣,命其弟行軍司馬保勖總判內外軍馬事。甲午,保融薨。事聞,賜賻,贈太尉,諡貞懿。保融性迂緩,禦軍治民皆無法,高氏始衰。
乙未,南唐主遣使來賀帝還京。
是月,遼主如秋山,遂如懷州。遼主嗜殺,以鎮茵石狻猊擊殺近侍古格。以後內侍、饔人及鹿人、雉人、狼人、彘人,多有以非罪死者。
九月,壬寅,昭義節度使李繼勳焚北漢平遙縣。
丙午,禦崇元殿,備禮冊四親廟。
己酉,中書舍人懷戎趙行逢,坐從征避難,貶房州司戶參軍。帝之親征澤潞也,山程狹隘多石,帝自取數石於馬上抱之,群臣六軍皆爭負石開道。行逢憚涉險,偽傷足,留懷州不行。及師還,行逢當入直,又稱疾,請於私第草製;帝怒,下禦史府劾其罪而黜之。
周檢校太尉、淮南節度使滄人李重進,周太祖甥也,始與帝俱事世宗,分掌兵柄,以帝英武,心憚之。恭帝嗣位,重進出鎮揚州。及帝自立,命韓令坤代重進。重進請入朝,帝賜詔止之,重進愈不自安。
李筠舉兵澤潞,重進遣其親吏翟守珣間行與筠相結。守珣潛求見帝,言重進陰懷異誌。帝厚賜守珣,使說重進稍緩其謀,無令二凶並作。守珣歸,勸重進未可輕發,重進信之。
帝既平澤潞,隨欲經略淮南,徙重進為平盧節度使,又遣六宅使陳思誨齎鐵券往賜,以慰安之。重進自以周室懿親,恐不得全,遂拘思誨,治城繕兵。遣人求援於南唐,南唐主不敢納。帝聞重進舉兵,命石守信為揚州行營都部署,兼知揚州行府事,王審琦為副,李處耘為都監,宋延渥為都排陣使,帥禁兵討之。
寧國軍節度使吳延福,吳越王俶之舅也。或告延福有異圖,庚申,俶遣內牙指揮使薛溫以兵圍其第,收延福兄弟五人。睦州刺史延遇,恐懼自殺。眾欲殺延福兄弟,俶流涕曰:“先夫人之同氣也,吾安忍置法!”皆除名,徙諸州,卒全母氏之族。
癸亥,詔削奪李重進官爵。
詔:“文武常參官請病告過三日,有司以名聞,遣太醫診視。”。
是月,吳越始榷酒酤。
初,李筠舉兵,遣使邀建雄節度使真定楊廷璋。廷璋之妹,故周祖妃也,帝疑其有異誌,命鄭州防禦使信都荊罕儒為晉州兵馬鈐轄,使伺察之。罕儒欲圖廷璋,每見,必懷刃;廷璋接以至誠,罕儒不敢發。會有詔召廷璋赴闕,廷璋即日單車就道。冬,十月,己巳,徙廷璋為靜難節度使。
壬申,河決棣州厭次縣,又決滑州靈河縣。
丙子,遼主從弟趙王喜袞謀反,詞連其父魯呼及詳袞韓匡嗣。魯呼,太祖第三子也,性殘酷,舒嚕太後篤愛之,太宗時,立為皇太弟,兼天下兵馬大元帥。太宗崩於欒城,永康王即位鎮陽,是為世宗,太後遣魯呼將兵擊之。兵敗,大臣耶律烏珍,麵數魯呼酷暴失人心,太後無以應,兵遂解。世宗徙魯呼祖州,禁其出入,至是以喜袞詞逮,囚死獄中。匡嗣以善醫直長樂宮,皇後視之猶子,置不問。
乙酉,晉州言:“兵馬鈐轄荊罕儒領千餘騎抵北漢汾州城下,焚其草市而還。夕次京土原,北漢主遣大將郝貴超領萬眾來襲。黎明,及之,罕儒遣都監閻彥進分兵以禦。罕儒錦袍裹甲,據胡床饗士,方割羊臂臑以食,聞彥進小卻,即上馬,麾兵徑犯其鋒。北漢人橫戈舂之,罕儒墜馬被獲,猶格鬥,手殺十餘人,乃遇害。北漢主素畏其勇,欲生至罕儒,及聞其死,求殺罕儒者戮之。帝聞罕儒戰歿,痛悼不已,擢其子守勳為西京武德副使;責將校不用命者,黜二人,斬二十九人。罕儒輕財好施,在泰州,有煮鹽之利,歲入钜萬,詔聽十收其八,用猶不足。家財入有籍,出不問其數。勇而善戰,常欲削平太原,誌未果而及於敗,人皆惜之。
帝問趙普以揚州事宜,普曰:“李重進憑恃長淮,繕修孤壘,外絕救援,內乏資糧,宜速取之。”帝是其言,丁亥,下詔親征,以光義為大內都部署,吳廷祚權東京留守,呂餘慶副之。
庚寅,帝發京師,百官六軍並乘舟東下。甲辰,次泗州,扌舍舟登陸,命諸將鼓行而前。十一月,丁未,次揚州城下,即日拔之。初,城將陷,左右勸殺陳思誨,重進曰:“吾今舉族將赴火死,殺此何益!”即縱火自焚,思誨亦為其黨所害。帝入城,戮同謀者數百人。重進兄重興,初聞其拒命即自殺,弟重讚及其子延福,並死於市。帝購得翟守珣,補殿直,俄遷供奉官。己酉,賑揚州城中民,人米一斛,十歲以下半之。脅隸為軍者,賜衣屨遣還。庚戌,詔重進家屬、部曲並釋罪。
乙卯,南唐主遣左仆射江都嚴續來犒師,庚申,複遣其子蔣國公從鑒、戶部尚書新安馮延魯來買宴,帝厲色謂延魯曰:“汝國主何故與吾叛臣交通?”延魯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預其謀反。”帝詰其故,延魯曰:“重進使者館於臣家,國主令人語之曰:‘大丈夫失意而反,世亦有之,但時不可耳。方中朝受禪之初,人心未定,上黨作亂,君不以此時反,今人心已定,乃欲以數千烏合之眾抗天下精兵,借使韓、白複生,必無成理;雖有兵食,不敢相資。’重進卒以失援而敗。”帝曰:“雖然,諸將皆勸吾乘勝濟江,何如?”延魯曰:“重進自謂雄傑無與敵者,神武一臨,敗不旋踵。況小國,其能抗天威乎?然亦有可慮者,本國侍衛數萬,皆先主親兵,誓同生死,陛下能棄數萬之眾與之血戰,則可矣。且大江天塹,風濤不測,苟進未克城,退乏糧道,事亦可虞。”帝笑曰:“聊戲卿耳,豈聽卿遊說邪!”
帝使諸軍習戰於迎鑾,南唐主懼甚;其小臣杜著、薛良來奔,且獻平南策,帝惡其不忠,命斬著於下蜀市,良配隸廬州牙校,南唐主乃少安;終以國境蹙弱,遂決遷都之計。
乙醜,命宣徽北院使李處耘權知揚州。時揚州兵火之餘,闔境凋敝,處耘勤於撫綏,輕徭薄賦,揚州遂安。
十二月,己巳,帝發揚州;丁亥,至京師。
辛卯,唐清源節度使永春留從效稱籓。
帝初即位,欲陰察群情向背,頗微行。或以為諫,帝笑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周世宗見諸將方麵大耳者殺之,我終日侍側,不能害我。”既而微行愈數,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不汝禁也。”
帝一日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久之。左右請其故,帝曰:“爾謂天子容易邪?屬乘快指揮一事而誤,故不樂耳。”嚐彈雀於後苑,或稱有急事請見,帝亟見之,其所奏乃常事耳。帝怒,詰之,對曰:“臣以為尚急於彈雀。”帝愈怒,舉斧柄撞其口,墮兩齒。其人徐拾齒置懷中,帝罵曰:“汝懷齒,欲訟我乎?”對曰:“臣不能訟陛下,自當有史官書之。”帝悅,賜金帛慰勞之。
初作受命寶。鑄宋通元寶錢。
是歲,北漢以郭無為為諫議大夫,參議中書事。無為,安樂人。方顙鳥喙,雜學多聞,善談辯。嚐衣褐為道士,居武當山。周太祖討李守貞於河中,無為詣軍門上謁,詢以當世之務,甚奇之。或謂周祖曰:“公為漢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縱橫之士,非所以防微慮遠之道也。”無為拂衣去,隱抱犢山。樞密使段恒識之,薦其才,北漢主召與語,大悅,因授以政,複命恒及侍衛親軍使太原蔚進皆同平章事。
遼主弟太平王諳薩噶,太宗第二子也,世宗時,詔許其與晉主往複以昆弟禮。至是見遼主耽酒嗜殺,陰懷異誌;遼主不悟,委以國政,唯日事遊畋,窮冬盛夏,不廢馳騁。侍臣有追咎師敗於周、三關失地為非計者,遼主曰:“三關本漢地,今複還之,何失之有!”其不恤國事如此。